李世民聽到此言,深深地看了長孫無忌一眼。然后便起身,向著柴紹道:“走,咱們去找一趟孫老先生?!?p> 柴紹不知所措地看了眼李世民,又看看坐在位子上,聽到李世民的話便面色鐵青的長孫無忌,一咬牙一跺腳,起身要走。
“你莫不是還想替那個女人翻案?”
在他們背后,長孫無忌涼薄的聲音響起。
李世民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卻深吸了口氣:“我不知道你究竟意欲何為,但……”他突然轉身,看著長孫無忌:“但我知道,阿慈不喜歡這種事?!?p> 言畢,他便頭也不回,直向著外面走去。
長孫無忌怔怔地坐在原地,突然勾起唇獰笑:“就是因為她不喜歡,我才要做的!你這呆子!”
“公,公子……”旁邊文翰聽到他這番話,不由向前湊了一湊看著長孫無忌:“您……不去……”
“去!為何不去?咱們李家二公子要英雄救美呢!”
長孫無忌冷哼一聲,起身也向著外面奔來。
…………
同一時刻,江都宮,流珠堂內。
聽畢了楊淑玉的話,楊昭一時間癱坐在椅子上,半晌回不過來神。
楊淑玉見他駭成這樣,也不在意,只抿了抿小嘴,招了招手。左右宮人便拖了一個渾身鮮血淋漓,幾乎看不出人型來的“人”上前來。
楊昭看著這人,皺眉道:“這是……”
“收了崔瑥之五百兩金,安排他入宮的內侍省少監(jiān)?!睏钍缬褚韵掳图恻c了點他,淡笑道:“太子在此呢,說罷!”
“是……是崔瑥之逼我的!是他逼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他給了我五百兩金,又,又威脅我說,若是我不幫他,他便要向越國公告發(fā),說我偷了他的金子……”
“越國公告發(fā)?他向越國公告發(fā)個什么!”楊昭一怔,皺眉發(fā)問。
那人說了剛剛的一番話,卻似是已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再問其他的,卻答不出來了。
楊淑玉也不抬頭,只伸指,在空氣中輕撩了一下。
拉著那人上前來的兩個宮人,便立刻一齊福下身,其中一個回道:“回太子殿下,那金子上,打著的是越國公家的家印?!?p> 同時,另一個便從第三個宮人手中接了托盤來,將上面的證物呈上——
看著那滿滿一盤子的馬蹄金錠,楊昭也變了臉色,伸手取過其中一枚,在手中掂了掂,翻轉底部看——
果然,“越”字就刻在金錠底。
楊昭登時沉下臉,抬眼看了下老神在在的楊淑玉,輕輕將金錠丟回托盤中。叮啷一聲,發(fā)出好聽的脆擊聲。
楊昭抿了抿嘴,突然又拿起那金錠再仔細看了下,慢慢聚攏了眉頭:“不對!”
楊淑玉抬眼看他:“怎么,這金錠有假?”
“假,倒是不假。畢竟上面還有宮中內庫打上的金印。我說的,是這批金錠的來處不對?!睏钫训溃骸皸钏丶抑芯薷唬@一點,無人不知。然而卻鮮少有人知道,他于黃金并不珍視——除了馬蹄金一種之外。”
楊淑玉一怔:“楊素喜愛馬蹄金?”
楊昭撩起衣服,轉到一邊坐下,看也不看那個幾乎昏死的男子,只揮了揮手,示意左右將他帶下去后,才道:“楊素不但喜愛馬蹄金,他與這馬蹄金,還頗有些淵源。當年本宮曾因事查過弘農楊氏舊族志,上面曾有記載,楊素出生后試周(即今天的抓周)之時,共抓了三樣東西。而頭一樣,便是這馬蹄金。后來楊素少年時一度落難,險些中箭死于小人之手,也是因為他身上帶著的一塊馬蹄金擋下了箭頭,才保了他一命。是以在楊素心中,卻將這馬蹄金當成了救他性命的寶物?!?p> 楊昭松了口氣,才淡淡道:“楊素是個大方的,可他贈人財物時,從來只贈普通的金銀珠寶,馬蹄金,卻是斷然不曾送過人的。你可以自己回想一二——每常他往宮中送年節(jié)禮時,何曾送過馬蹄金?”
這件事,楊淑玉倒是真不知道——并非是她的消息情報不對,而是這本便是樁隱秘之事,她年紀尚幼,又不似楊昭,有那等機緣可親眼看一看楊素的家譜族志,自然不知道了。
于是,楊淑玉也是隱約感到了些不安:“可這人的確是從楊素府上得了這馬蹄金的。這件事,不但是妹妹手下的人去打探過,就連楊玄感自己,也很是打聽過,到底是誰從他家府上拿走了馬蹄金?!?p> “你也說了,楊玄感說的是,不知是誰從他家府上拿了馬蹄金,而不是從越國公府上拿走了馬蹄金。”
“有什么不一樣的嗎?”
“當然不一樣?!睏钫芽粗鴹钍缬瘢骸皸钏仉m把這馬蹄金當成寶物,可楊玄感卻并非如此——在他眼里,金子,便是金子。
就如同這接了他賞賜的人,就只是他買來,能替他跑腿的人而已……”
一句話,就點亮了楊淑玉心中所有的疑問,她微微睜大眼睛,錯愕道:“莫非……莫非這楊玄感……”
“或者,也不是楊玄感。也許,就是那位因你之毒,而失了孩子的楊夫人呢?”楊昭淡淡一笑。
楊淑玉突覺全身發(fā)冷:“她……她?為什么?”
沒等楊昭相告,她心念電轉,就已經意識到了什么,立刻變臉,剛想起身,又突然看了一眼楊昭,緩緩坐下,平了平氣息,慢慢問:“太子哥哥既然有心跟我慢慢談……看來楊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哥哥都知道了?!?p> “原來是不知道的。不過見了這馬蹄金之后,就知道了?!睏钫押敛槐苤M,坦言以告:“她是要借你的手,牢牢地綁住了她夫婿的心?!?p> 楊淑玉垂眸,很快問:“是跟父皇賜給楊玄感那幾個宮人……有關?”
楊昭卻并沒有正面回答她這個問題,反而站起身來,看看庭外的日光,沉聲道:“接下來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收手吧!一切,就交給本宮與父皇?!?p> 楊淑玉呆呆地坐著,看著他慢慢離開,隨后突然雙唇一勾:“收手?太子哥哥……你要是真的讓我收手,又何必跟我說這么多呢……”
旁邊一直未出聲的宮人也淡淡道:“果然,太子殿下,到底是太子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