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田如月就被村里的大公雞叫醒。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還是黑的,卻還是起床刷牙洗漱。
穿戴好了之后把貓仔裝進新做的包袱里,掛在胸口上路。
她不認識去京城趕集的路,所以她需要一個向導。
于是她瞄準了六弟田多財,等在了他上學堂必經(jīng)的路上。
不多時,等來了幾個結伴上學堂的孩子,有的背著自制的帆布包,有的手里空空如也,有的卻拎著菜籃子。
這個時代沒有流產(chǎn)、結扎這回事,女子一旦結婚生到不能生,每家每戶最少五、六個孩子,有的甚至十幾個,很多都是餓死、病死,能養(yǎng)到成年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石頭村孩子很多,但是真正能上學堂的卻沒有幾個。
田家能供出一個田多貴已經(jīng)是捉襟見肘,原本田多財是無法上學堂的,可二姐田如花卻嫁給了教書先生余生,所以他才能免費上學堂。
田如月站在路邊,看著田多財?shù)椭^,神情低落的走在幾個孩子的最后。她主動走了過去,路過幾個孩子身邊時,他們突然朝她做鬼臉。
不等田如月反應過來,呼啦一下子趕緊跑走了。
田如月瞥了他們一眼并沒有去追,走到田多財?shù)拿媲昂鋈粏枺骸霸趺床桓吲d?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
田多財抬頭看著她搖了搖頭:“姐夫是教書先生,他們哪里敢欺負我?!?p> 田如月想了想猜測:“那是祖母又打你了?”
田多財‘哇’的一聲突然抱住了她大哭了起來。
田如月手忙腳亂的趕緊安慰他:“你有事說事別哭了,你看你眼淚鼻涕全弄到我身上了!”
田多財:“……”猛地推開她眼神幽怨的瞪她。
田如月無視他哀怨的小眼神,伸手放在他的頭頂一頓揉:“快說啊,不說我走了?!?p> 田多財打掉她的手:“昨晚上我聽見祖母跟爹爹說,要托人給四哥稍去銀子還有一籃子的雞蛋,我實在嘴饞,偷偷拿了一個結果被發(fā)現(xiàn)了。祖母打我,爹爹罵我,連娘也說我不對,嗚嗚嗚嗚……他們心里只有四哥沒有我!!哇啊……!”
田如月看著他啕嚎大哭的樣子,沒有安慰反倒訓斥:“你還是不是男人?哭有用?你看我差點病死在床榻上的時候我哭過嗎?我差點被祖母逼著嫁給一個死人,我哭過?如今又被趕出家門與老鼠同居,我有沒有哭過?難道你一個大男人連我一個小女子都不如?”
田多財懵了一下,抽抽噎噎的反駁:“……你眼瞎嗎?我不是大男人。”
田如月蹲下去用袖子幫他擦掉眼淚:“全家為什么向著四弟?因為他年紀輕輕考上了秀才,今年秋試大比說不定還能高中舉人,全家指望著他升官發(fā)財一起跟著享福。你若是像他這般本事,自然也能讓全家向著你。若你沒本事就憋著,少怨天尤人怪這怪那?!?p> 田多財委屈的埋怨:“……你不安慰我還罵我?!比阕儔牧耍?p> 田如月面無表情的反問:“難道我還說錯了?”伸手幫他理了理剛才被她揉亂的頭發(fā)?!翱咳瞬蝗缈考?,好好上學,萬一你也能高中當個官,妻妾成群想要什么沒有?還在乎去偷一個雞蛋?”
田多財擦掉眼淚撇著嘴反駁:“我才不要妻妾成群?!?p> 田如月驚疑:“男人都喜歡左擁右抱,你為什么不要?”
田多財撇撇嘴:“我怕她們跟我搶雞蛋吃?!?p> “噗,哈哈哈哈!”田多月笑得合不攏嘴,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果然還是個小屁孩?!毙ν暾f正事:“今天我?guī)湍闳ジ壬垈€假,跟我一起去趕集怎么樣?”
田多財狐疑的瞅著她胸口掛著包袱里露出的貓尾巴:“趕集?你是要去賣貓嗎?沒人會買的?!?p> “哈哈哈!賣貓?怎么可能!”田如月大笑著伸手捏著他的臉:“我就算把你賣了都不可能賣掉它,它可是我的心肝寶貝肉疙瘩?!?p> 田多財:“……你病的不輕,回家跪地求祖母給你請個王婆看看。”
田如月不再逗他,直起腰一本正經(jīng)的問:“去不去?”
田多財昂起頭老氣橫秋的提要求:“我可不能白跟你去集市一趟,我要吃……吃饅頭!”說完感覺自己有點獅子大開口,小心翼翼的瞅了她一眼,又改了主意:“饅頭不行的話……買點其他的也行,總之我要吃東西!”
“成交!”田如月一錘定音,讓他頭前帶路先去學堂跟先生請個假。
學堂就是一間磚瓦房,雖然有些破舊卻比村里頭的茅草房強太多。
田如月站在窗外,看著田多財咚咚咚的跑進教室站在了先生的面前。
因為對方是田如花的丈夫,她從未見過不禁多看了兩眼,以免以后相遇不相識,導致馬甲崩掉。
先生一身青布長褂,長相普普通通,身材偏瘦。手持戒尺,面色嚴肅,看上去很有威嚴。學堂里的孩子們哪怕再調皮,在他面前卻不敢有半點放肆。
余生察覺到他人注視的目光,抬頭看了過去,見到了黑瘦的小姨子田如月。
田如月立馬朝他笑了笑。
余生收回目光,低頭看著田多財訓話:“你最近功課倒退,還想著告假去玩?!?p> 田多財委屈的低下頭不吭聲。
余生又瞥了一眼等在門外的田如月,猶豫了一下,最終準許。
田多財高興的立馬大叫:“謝謝姐夫!”
余生皺起眉頭,迂腐的糾正:“這里只有先生沒有姐夫?!?p> “知道了,知道了?!碧锒嘭敱谋奶呐芰顺鋈?。
等在外邊的田如月見他跑了出來,接過他手里的籃子,把身上的包袱取下來,連同黑仔一起放進籃子里提著上路。
黑仔舒舒服服的躺在籃子里打起了呼嚕,田如月卻帶著田多財披星戴月的趕路。
所有的路全是人用腳踩出來的,崎嶇不平根本不好走。
路兩邊荒無人煙,加上天還沒亮,到處影影綽綽,要是一人趕路,膽子小的非得嚇哭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