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陸羽秋在派發(fā)軍訓時上繳的手機。
黎銘在宿舍樓下抱怨:“校車那么準時送到這兒來,咋一到了要回去的時候就這么拖拉呢。”
軍訓基地的大門是開著的,不斷有新的其他學校的校車進到里面來。從車上下來的學生一個個都和當時的他們一樣,有規(guī)律地循環(huán)重復著他們的動作,神情。草坪依舊是悶濕的,似乎除了被換走的他們,其他的一切都沒有變化。
班里的男生都好奇地探頭看著那些新來的學員。新來的學員里有些人被看得尷尬地低下頭去。
“把頭全都給我低下去!別嚇著我可愛的新學員了?!苯坦俸浅馑麄儭?p> 全班唏噓。
“我沒開玩笑的,還有,誰敢拿手機亂拍被我發(fā)現(xiàn),那手機就是我的了?!?p> “教官,我們都要走了,手機你也上繳不了。”
“在這里我就是天,你不信可以試試?!苯坦俾曇粢琅f渾厚,但語氣里還是有一種難以言說的不舍。
校車一到,班里的同學都紛紛涌上去,所有的不舍都在人群中被沖散。
教官看了看他們的背影,又看看那些正在等待的新學員,站起身來拍拍屁股往大門走去?!昂美玻瑴蕚浜托聦W員玩了?!?p> 校車緩緩開動,在經過大門的時候,黎銘看到了教官站在大門口,一個動作讓離別的情緒漲到極點。教官朝著車窗敬禮,車內的嘈雜像是提前說好了一樣安靜下來了。不少比較感性的女生都小聲地哭了出來,在那一刻,他們才承認自己有多不想離開。
陸羽秋偷偷把臉上的淚痕抹干凈。黎銘仰頭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嘴唇微抿,看起來像一個哭累后在熟睡的小孩,但她不知道黎銘有沒有哭。一個想法從腦中閃過,她拿出手機拍了一張黎銘的側臉照。
“你怎么這么變態(tài)啊?”黎銘睜著一只眼看她。
陸羽秋發(fā)覺,他們倆好像一直都在互懟,但相互都不會讓對方反感。忽然覺得心里有一股暖流經過,她沒懟回去,只是朝黎銘微笑,不想打斷這股暖流,。
黎銘古怪地看著她,聳聳肩:“你能別這樣嗎?你這姨母笑怪嚇人的?!?p> 陸羽秋的笑臉一下子耷拉下來,黎銘的一桶冰水從她的頭上往下澆,涼到腳底去了。
“臭美!”陸羽秋別過頭去,拿起手機偷偷看了一眼照片,然后打開通訊錄撥了顯示“老爸”的通訊人。
因為她的舉動,車內的人一下子掀起了想家熱,都紛紛拿出手機往家里打電話報平安。黎銘打開手機的通訊錄翻了翻,又按了一下待機鍵放回口袋里,把胳膊支窗沿上,看著窗外往回走的花草樹木。
“你怎么沒給家里人打電話???”陸羽輕輕碰了碰黎銘的肩膀。
黎銘沒回答。
二、
學校給剛結束軍訓的學生們放了半天假,第二天正常上課,內宿生也破天荒的被允許可以外出,但要參加夜修。
午飯過后學校空無一人,出奇的安靜。黎銘一個人回到教室里,發(fā)現(xiàn)黑板的左上角多出了一個月考倒計時。
一個月考而已就要這么嚴肅對待嗎?黎銘嘲諷地笑了笑??粗切涯繑?shù)字,黎銘忽然又覺得有一點慌張,一想到這上面的數(shù)字會每天減一,他竟會覺得心里好像丟了什么東西一樣,空落落的。他覺得這種倒計時就是在無形中壓死每一只泡在溫水里的青蛙。
他煩躁地走到走廊外,想了想又回去拿了一本數(shù)學必修一出來。
后操場的小涼亭是個圣地,黎銘是這么覺得的。他發(fā)現(xiàn)這個小涼亭午間涼快,傍晚溫暖。樹影和小涼亭像默契十足的老朋友,午間悶熱時樹影覆蓋,傍晚溫暖時樹影褪去。
黎銘把打結的耳機線捋順,播了一首自己喜歡的歌,翻開書開始溫習元素集合的內容。
太陽的高度開始下降,光線慢慢變得柔和起來,天空很快從藍色變成淡黃色。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已經做了多少道習題,一個身影來到黎銘面前。
陸羽秋皺眉看著他。
他抬眉看著她,臉上表情沒有多少變化,像早有所料,道:“別這樣,皺眉看起來顯老?!?p> 陸羽秋從書包里也拿出了數(shù)學必修一,在他旁邊坐下開始預習基本函數(shù)。
時間在筆尖流動,樹影漸漸褪去,小涼亭被金燦燦的霞光籠罩,學校響起了放學的鐘聲。
陸羽秋把書合上放進書包里。
黎銘的筆還沒停,她看著還沒想要離開的黎銘忍不住開口:“今天都沒見你笑過,你是心情不好嗎?”
“沒什么好笑的,也不是心情不好,就是感覺有點累?!崩桡懲O率掷锏墓P,拿掉早就沒在放歌的耳機放在手掌上,一頭用大拇指和食指夾住,然后繞著大拇指和小指轉圈捆成一團。
地上是他長長的影子,黎銘低著頭,眼神沒有聚焦在任何一個點上,整個人耷拉著,像一個泄了氣的氣球。
陸羽秋不知道黎銘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她真的很想給他一個擁抱讓他振作起來,但是她不敢。
你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你曾經一個無意間的笑容拯救了一個殘缺的我。
她忽然想起黎銘的異常是從她問他為什么不給家里打電話時開始的,她試探地問:“是不是因為我在車上問了不該問的?。磕闶呛图依锶顺臣芰藛??”
黎銘的回答讓陸羽秋后悔不已。
“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不想讓我阿姨太牽心,所以就不打了。”
黎銘把書合起來放在腿上,看著有些不知所措的陸羽秋突然扯起嘴角,笑得很生硬,道:“沒事,不用往心里去,我爸媽是在我還不記事的時候去世的,我都不知道他們長什么樣?!?p> 陸羽秋還是愧疚地低著頭。
“我是因為舍不得軍訓的日子,然后又加上月考要來了,所以心情有些復雜而已,和你沒關系。話說你怎么沒回家?不是放半天假嗎?”
沒關系才怪!這種事就算不知道父母長什么樣,但只要是個正常人都不可能開心得起來吧。陸羽秋看著黎銘,內心像被容嬤嬤拿著針扎了無數(shù)回,隱隱作疼。
“回家太浪費時間了,就近原則嘛,剛好學校沒人很安靜,就想著在這里學習好了?!标懹鹎锇欀碱^。
“都說了別皺眉,這樣很顯老懂不懂?”黎銘用手指彈了一下陸羽秋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