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小的插曲不能改變兩人的關系,甚至是讓關系更加惡化。以至于,從上元街第三巷出來的時候,顧如姬和林聽南兩人誰也不搭理誰,而里面需要做一些善后事宜,高平川這個京兆府尹自然是難辭其咎的留下了。
林聽南埋頭沉思,剛才炮房里的師傅來瞧過,那家院子就是一家私自制造炮仗的地方,或者說想象再大膽一點,他們造的不是炮仗而是炸藥呢?
其實細細分析下來,這個想法不但不大膽,而且更加貼合實際。
王四于四月初六晚子時到丑時之間被殺,而這間私自運營的炮房在短短一天時間內人去屋空,而今日蹲伏在屋里的黑衣人定是來找尋那封他們離開時未帶走的那封信,因為那封信上面上的時間和王四被害的時間剛好吻合,林聽南不相信這單單只是一個巧合。
想到這里,林聽南下意識的去瞧身后的顧如姬,卻發(fā)現(xiàn)其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自己丈二遠,已經(jīng)在一個街邊上茶攤坐了下來。
顧如姬剛剛將攤主端上來的茶水端起來,在碗與眉眼的縫隙間就瞧見一把劍立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卻也當沒看見一般,自顧自的泯了一口碗里的茶水。
“老板,再上一碗!”
林聽南順勢在顧如姬的對面坐下,瞧著顧如姬如花貓的面又不禁想笑,但還是強忍住了,但實在強忍的難受,只得咳了幾聲,這才端起茶水灌了一口。
嗯,好茶!
顧如姬心里憋屈,他何時有過這種境遇,抬手將衣袖繞了繞,便伸手去擦臉,左擦右擦,可眼下有一處始終是夠摸不到,瞧的林聽南心急,便忍不住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下。
顧如姬微微瞧了一眼,便移向自己的另一只眼去擦。林聽南真懷疑顧如姬是不動腦子的,自己指的是右眼,他去擦左眼,還磨磨唧唧的擦了半天。當即也不知怎么的,站起身就用手指撫上顧如姬的右眼污漬處,狠狠的抹了一把,這才重新坐回去。
“好了,笨的跟豬一樣!”坐回去,還不忘評價一下。
顧如姬怔愣片刻之后,突然像只炸了毛的雞叫道:“男人婆,你以后離本王遠一點!”
男人婆?
林聽南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又多了一個外號,是在今早踹門的時候?還是在剛剛勇斗黑衣人的時候?算了,林聽南一向不在乎別人怎么看她,只是開口道:“你口里的男人婆可是剛剛不久才救了你一命!”
顧如姬沒話說了,低頭去擺弄自己的衣服,但衣服上下已經(jīng)慘不忍睹,黑灰不少。林聽南覺得按照顧如姬以往的性格,早就扒了這身衣服,寧可當街裸奔也說不定。
“老板,結賬!”
顧如姬從懷里摸出一錠元寶,往茶桌上一扣起身便走。林聽南慌忙起身要跟上去,卻瞥見那錠在陽光下泛著光澤的元寶,率先一步在老板之前搶到了手里。
“姑娘,你這……”老板面上一沉,似乎也覺察到了一絲不詳?shù)念A感來!
林聽南則是面色平靜,將元寶在手里掂了掂:“老板,這兩碗茶可不值這么多吧!”
“多出來的自然是那位爺賞的啊,小的生意簡陋,那位爺也是見小的辛苦……”
“這可是十兩銀子,這兩碗茶頂多值五十個銅板,這樣,給你一兩,算你辛苦錢!”林聽南說著,從懷里摸出一兩碎銀子來,扔在了老板手里,轉身便走。
老板臉上的青筋跳了跳,只得將銀子捶進懷里,他還是第一次見這么吃回扣的!
林聽南將元寶揣進自己懷里,她決定要去教教顧如姬如何合理的花錢了!再去瞧顧如姬的時候,其已經(jīng)進了街道對面的一家成衣鋪。
林聽南調整了一下神色,卻在剛踏進鋪子的時候,就聽到顧如姬聲音:“給她也找一件!”
林聽南低頭瞧自己的衣服,雖然和顧如姬一樣倒了地,但好歹身下還有顧如姬墊著,臟處不是很多。而且這個鋪子看起來似乎和自己的穿衣風格大相徑庭,便開口道:“我就不用了吧!”
“本王不喜歡欠別人人情,況且,本王記得上次還花了兩千兩……”
“王爺,那次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我林聽南雖一介女流,但也定說到做到,這次就當純粹還個人情吧!”林聽南也只得答應,不然,要是顧如姬對那件事不依不饒就麻煩了,她老覺得女兒家的衣裙好看是好看,但是和她應該是不搭的吧!
顧如姬也未說話,點頭示意店鋪的老板。
老板是個女人,笑嘻嘻的過來,稍稍打量了一下林聽南:“姑娘生的可真標致,怎么穿些如男兒的衣服,咱們鋪子里剛剛來了新樣式的衣裙,姑娘不妨試試?”
林聽南擺手,“老板娘有所不知,我自小便這么穿,許是習慣了,也穿不來別的樣式,您就照著我身上這件尋一件吧!”
老板娘似乎頗為失望,搖頭嘆息的進了后堂,不多時,出來時手里多了兩件衣衫,一件湛藍色圓領衣袍,寬大修長,不用想都知道是顧如姬的。而另一件則是紅色短衫,袖口是緊袖,正好符合林聽南的風格!
老板娘指了換衣服的隔間,兩人相繼而去。
等林聽南出來的時候,顧如姬已經(jīng)坐在原來的位置喝著茶,身上的嶄新衣袍也剛剛合身,不得不說,顧如姬的身材猶如天生的衣架子,駕馭得了各色各式的衣服,最主要的還是長了一張清秀俊逸的臉。
“呦,這件衣服真配姑娘,英姿颯爽,世間少有!”老板娘當先夸了一句,便進了后堂。
林聽南也知道每個賣東西都夸她的東西好,所以也并未當真,低頭瞧了一眼還算合身的衣服,伸手便要掏銀子,一旁的顧如姬如早已算到了一般:“說了還人情,本王不會忘記!”
林聽南也不是真的要去付錢,聽到顧如姬的話,順勢停下動作,但在抬頭時,卻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南榮婉?當朝陛下第七個女兒,那個性格火辣刁蠻的七公主。
她怎么會來這里?
南榮婉身著一襲粉色長裙,小臉白皙如紙,一雙眸子秋水含情般的柔美,渾身上下透一股婉約的美來。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那性子與外表的柔美截然不同,火辣不說還帶著一股刁蠻任性,也許是自小生于皇室,長于皇室的關系。
南榮婉一進門就瞧見身處鋪子中央的林聽南,一雙眸子霎時間染上了一層冰霜:“你怎么在這?”
而南榮婉身后還跟著個打扮俊俏的丫頭,與她主子不同的是,她一進門就瞧見了坐在一旁的顧如姬,其中一個伸手去拉拉南榮婉的衣袖。
南榮婉這才看見顧如姬,忙臉上擠出一個能令花都羞澀的笑來,“如姬哥哥,你也在這兒?。 ?p> 這聲如姬哥哥叫的林聽南身上的汗毛瞬間豎的端直,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這與剛才質問自己語氣截然不同,要不是今日親眼見到,還真不敢相信一個人變臉可以如此快速的完成。
顧如姬面上露出笑來,瞅了一眼林聽南,剛才南榮婉的那聲質問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又想起昨日在天香樓,林聽南認識南榮淼的事情,既然能認識皇子,認識公主也沒有什么稀奇的。
他突然對林聽南起了一股莫名的好奇,這個女人看似普普通通,但卻跟眾多皇室子弟都有瓜葛,那這個女人便一點也不普通了。
“來買衣服,你呢?今日貴妃娘娘肯放你出宮?”
南榮婉快步走過去,在顧如姬側邊坐下,一笑:“我趁著母妃去父皇那里,便偷偷跑出來的,一會兒就得回去!”說著便吩咐自己的丫鬟:“小蓮,去尋老板娘拿貨!”
“貨?什么東西?”顧如姬詫異。
林聽南與這位七公主自小不是一路人,仗著自己是公主的身份,經(jīng)常找林聽南的麻煩,但都被南榮淼從中化解。但南榮淼越幫她,這位七公主對她的恨意越大,以至于從小一直恨到大。這也是剛才為啥一見面,便語氣不好的原因。
本來也沒想搭理南榮婉,后又見她與顧如姬聊得歡快,便靠在一旁的柜子上安安靜靜的做個旁聽者。此時聽到南榮婉的話,也覺得疑惑,什么東西還需要在外面鋪子里定做,偌大的皇宮不是應有盡有的嘛。
南榮婉輕聲道:“四月十五不是去尚佛寺禮佛的日子嘛,我就想著做一件好看衣裙到時候穿,但宮里尚衣監(jiān)做的衣服沒一點新意。前些日子,我便偷偷出宮在這里訂做了一套衣裙,用的可是上好的蜀錦?!?p> 這個時候,那個叫小蓮的婢女面色難看的從后堂出來,怒氣沖沖的徑直到了南榮婉的跟前,“公主,老板說蜀錦還沒到貨,所以衣服也……”
小蓮正說著,老板娘也從后堂出來了,見到南榮婉趕緊陪笑道:“姑娘,實在不好意思,預定的蜀錦遲遲不到貨,所以這衣服還得再等些時日!”
南榮婉一張小臉差點成了豬肝色,剛想發(fā)作又忍了下去,耐著性子繼續(xù)追問:“這都過了十多日了,蜀錦不是走的水路嗎,怎么還不到?”
林聽南覺得不合理啊,按照常理這種情況,這位公主早就當場暴走了。最后,林聽南將功勞都給了顧如姬。
老板娘也愁眉苦臉道:“姑娘,您有所不知,從蜀中發(fā)往上京載著蜀錦的有兩艘貨船,如今是一艘到了,一艘卻沒到,而我家所訂的蜀錦剛好在沒到的那艘貨船里,前些時候,聽說是沉了船,現(xiàn)在又重新發(fā)了一艘,所以得等些時日。”
“那就從到的那艘船里拿些過來啊,要是等后來的那艘船,這一來二去的,還不得十來日的時間,禮佛在即,哪里容的寬余!”小蓮憤憤的道。
老板娘面露難色,“不瞞姑娘,這次運來的蜀錦上都帶著一股怪味道,好多訂主都嚷著退貨,這會兒應該也已經(jīng)原路返回了,不過肯定也有沒退的,不知姑娘可否嫌棄!”
別說是怪味道了,就是沾得一點異味,這個嬌生慣養(yǎng)的公主都不會要吧。
“自然是不行的,我家公……小姐怎么能穿帶味道的衣服呢!”小蓮忙忙出聲否決,轉眸安慰南榮婉:“小姐,要不再多等兩日……”
“昨日本王聽聞,南榮淼那里似乎有蜀錦,婉兒不妨去他的府上找找看!”顧如姬說話的時候用眼角偷瞄林聽南,發(fā)現(xiàn)其也剛好望了過來,忙移開,心里不知怎的竟虛虛的,好在面上平靜無波瀾。
“真的?二哥一定會給我的!”南榮婉瞬間由怒轉喜,起身拉著小蓮便走,臨出門的時候,還不忘對顧如姬道:“多謝如姬哥哥!”
顧如姬和林聽南也該離開了,就在顧如姬結賬付錢的時候,林聽南問了老板娘那蜀錦上的是什么味道,得到的回答便是不知道,反正挺難聞的!
林聽南覺得自己是不是最近查案才變得這么疑神疑鬼的,老是覺得這其中有什么是她沒注意到的。
而至于顧如姬將南榮淼那有蜀錦的事告訴了南榮婉這件事,她倒不是很在意,雖說南榮淼說是找來給她的,但她卻無意去拿,顧如姬這么做,反而給她解決了難題。
從小到大南榮淼對待她是有不同,但她也明白,她與他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小的時候不懂,現(xiàn)在長大了,自然要明白,否則到頭來受傷的自然是自己。
小時候的想法只能停留在小時候,長大了,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