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三月尖叫出聲，三月看著樓月將刀子拔出，又淡然的擦去血漬。月亮被血光腐蝕，血腥又帶著詭異的美感。

　　樓月轉(zhuǎn)過頭看向三月，樓月的眼里的淚水似要奪眶而出，可樓月就是這樣強(qiáng)忍著。

　　樓月輕啟薄唇，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三月手里端著的雙炊糕落在了地上，沾染上了塵土。

　　那是樓月最喜歡吃的江南糕點(diǎn)。

　　三月驚慌的轉(zhuǎn)身，卻在身后見到了鐘離。

　　鐘離面色淡然，三月呆愣在原地，卻被鐘離打暈了過去。

　　三月的身子還沒有徹底的好，身子到底還是弱的，順勢倒在了鐘離的懷里。

　　“小姐?！?p>　　鐘離微微低下頭，以表自己的尊重。鐘離望著樓月手里的刀子卻并不惶恐，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

　　“鐘離，等三月醒了，囑咐她不要將這件事情說出去。”

　　樓月站起身，刀子落在了地上，顫抖的手扶著搖籃，眼底卻是出人意料的震驚。

　　一步、兩步……樓月路過鐘離的身邊，鐘離低著的頭，樓月看著前方園里的梅花。梅花開的正好，凜冬的臘梅開的別有一番滋味。

　　淚珠垂落，滾燙的眼淚燙紅了雪，也燙紅了凜冬，滿目都是血色。

　　鐘離望著樓月的背影，說不出許多的復(fù)雜。

　　鐘離明白的。

　　鐘離透過樓月也看見了，那個在寒冬臘月中笑的燦爛，在飛舞的雪中起舞的少女。

　　那時的樓月望向當(dāng)時的鐘離時，鐘離只覺得，這樓月百聞不如一見，貌美卻不凌厲。

　　鐘離仍然記得，父親第一次領(lǐng)他來到明園，明園內(nèi)很安靜，下人們做著自己的事情。

　　鐘離被安排到爐子旁生活，鐘離蹲在墻角里臉上都是灰，父親嚴(yán)肅的臉還刻在鐘離的腦海里。

　　“秦家是我們的恩人，也是主子，我們?nèi)f不能伺候的不周到?！?p>　　少年的鐘離點(diǎn)了點(diǎn)頭，老遠(yuǎn)的瞧見幼年的樓月。

　　不是因?yàn)殓婋x的眼力好，而是樓月真是在人群中太過顯眼，一眼便能認(rèn)出來。

　　“那是我們的秦小姐，你小子可別想什么壞主意！人家可不是我們這樣的人配得上的！”

　　鐘離的思緒漸漸收回，樓月轉(zhuǎn)身見著鐘離這幅恭敬的模樣，內(nèi)心是一陣苦澀。

　　所有人對樓月都是這般，哪有人真正待樓月是平等的。

　　鐘離又低下了頭，樓月微微的閉上了雙眼。

　　今夜的月色很美，明園顯得格外的安靜，樓月的心卻靜不下來。

　　樓月將孩子埋在了門后的梅樹下，開的絢爛的梅花。

　　樓月伸手便摘下了一朵，花的香氣撲面而來。

　　“忽然一夜清香發(fā)，散作乾坤萬里春?！?p>　　這兒的梅樹，應(yīng)該會生出新的一朵梅花，梅花會開的絢爛，然后過完這凜冬再凋零，留一段香給這個世界。

　　地上的雪染紅了。樓月無聲的淚與地上的雪融合，孩子的靈魂棲息在了梅樹之上，皚皚白雪之下。

　　鐘離只望得樓月的背影，筆直的背，沒有一絲的顫動。

　　鐘離這樣看著，像是樓月在沉思。

　　沒有人知道，樓月哭紅了雙眼，滿眼都是這一樹的梅花。

　　當(dāng)三月醒來的時候，她躺在自己的房里，而鐘離站在她的不遠(yuǎn)處。三月只覺得渾身一顫，下意識的向后縮去。

　　“今夜的事情，你不說出去，你便無事?！?p>　　鐘離沒有再多說什么，只留下三月一人在房里。

　　三月覺得寒毛，她親眼望著樓月將刀子——她不敢在想，樓月竟是這般的嗜血，她竟然沒有一點(diǎn)崩潰的模樣，居然那樣的淡然！

　　三月縮在床角抱著自己，門外明園的人已經(jīng)在慶祝這春節(jié)。一片闔家歡樂的景象，可三月不敢出去。

　　她能想象到，樓月在殺了人之后還在外面慶祝新年。

　　三月想到這里，眨巴眨巴眼睛，眼淚就掉下來了。

　　“娘——”三月的聲音帶著絲絲懼怕，可外面的人在放鞭炮，在慶祝新年，沒有人聽到。

　　而樓月坐在書房里，周灼找了樓月許久，終于在這兒找到了她。

　　周灼的大衣上還有些許的雪星子，他脫去大衣與寒氣，疾步走向樓月。

　　他蹲在樓月的面前，樓月低著頭。

　　他看的明白，樓月在哭。

　　書房里沒有開燈，樓月就這樣坐在這里沒有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可樓月的眼睛早已是紅腫，身上的衣服都打濕了。

　　樓月抬眼看向周灼。

　　樓月的眼里是淚光，擒著淚，禁閉著嘴唇。牙關(guān)咬緊不放松，眼淚順著干凈的臉頰流淌著。

　　周灼擁著樓月，輕輕順著樓月的背脊，像是撫摸著孩童一般，不帶一絲的情欲。

　　“別怕，樓月。這不怪你?！?p>　　周灼懂樓月，房里的孩子不再啼哭，樓月一人在黑暗里封閉。

　　樓月做出了選擇，而周灼尊重樓月的每一個選擇。

　　樓月終是放下了心，放松了身子。身子開始了微微顫抖，抱著周灼像是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獸般輕聲的嗚咽。

　　“別怕，沒事的?！?p>　　周灼陪著樓月，周灼與樓月差了十歲。周灼擁著樓月，抱著她的惶恐。

　　“別怕，我在?！?p>　　外面的大街熱鬧繁華，許多店家都關(guān)了。在店鋪里，伙計(jì)們舉著酒慶祝著新年，桌上是望岳親自下廚做的飯菜。

　　情諾吃的正開心，吃完了每人一份的雞腿，情諾似乎有些意猶未盡，舔了舔嘴巴，回味著。

　　突然感受到身后有一股力量將她拽走，情諾被動的被牽著跑。她定睛一看，這背影可不是方望岳嗎——?

　　倉庫里靜悄悄的，方望岳將倉庫的門關(guān)上。又觀望了一下四周，似乎在確定周圍是否有人。

　　“掌柜的，你做賊啊?”

　　情諾看著方望岳這稀奇古怪的行為隨口吐槽了一下，意料之中的收到了一個來自方望岳的后腦勺暴擊。

　　情諾揉了揉頭，一臉委屈。這時候情諾才發(fā)現(xiàn)，望岳的胸口鼓著一塊。

　　情諾看著望岳從胸口掏出了一個用黃油紙抱著的東西。情諾仔細(xì)一聞——是烤雞！

　　情諾咧開一個笑容，看著望岳一層一層的打開黃油紙。里面的烤雞烤的香噴噴的，香氣彌漫在二人之間。情諾接過烤雞，又看向方望岳。

　　“請你吃雞翅太小氣了，請你吃一整只的?！?p>　　望岳環(huán)抱著胸，居高臨下的看著情諾，挑眉。

　　情諾拽下一個雞腿，滿臉的幸福。方望岳見了，揪著情諾的臉頰，嘴角也不自覺的露出一個笑容。

　　“傻瓜，小心以后被人用個雞腿就騙走了。”

　　望岳半開玩笑的說道，情諾白了望岳一眼，又嚼了嚼嘴里的雞腿。

　　“你當(dāng)我白癡?。∠共傩?！”

　　望岳卻沉默了一下，看了情諾許久，而后才開口。

　　“對啊，你就是白癡，不然你怎么不知道……”

　　后面的聲音極小，情諾沒有聽清楚，疑惑的發(fā)出了單音節(jié)的聲音。

　　“得了吧，都不分給我，一點(diǎn)良心都不要的?！?p>　　望岳伸手要搶情諾手里的烤雞，情諾可不答應(yīng)，抓著整只雞就要跑。

　　“走開！這是我的！”

　　“喂！小心我扣你工錢！”

　　“啊！不準(zhǔn)扣我工錢！不然我這日子怎么過啊！”

　　……

　　這春節(jié)過得極好，外面的雪景也美。常百草坐在房門前，拿起了自己的長笛。

　　雪落在他的發(fā)旋上，他融入雪景之中。他的仇恨被雪淹沒，又被心中的火焰燒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