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吞噬了許多街區(qū)的紅霧已經延伸到了張騰的面前,如同一只饑餓的野獸一樣,張開自己了龐大的身軀把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吞入了腹中。
青山壯實的大手緊緊地抓著了張騰和紫鵑的肩膀。
等到張騰眼前的霧氣散去,他驀然發(fā)覺眼前的世界已經變了一個模樣。
他們三人站在一間大廈的樓頂,周圍還飄著淡淡的紅色霧氣。
而抬頭,天上飄蕩的也全是血紅色的云彩,只有一輪明亮的太陽,透過厚厚的云層,將自己的光芒灑向人間。
這是一座殘破而又死寂的城市,完全沒有生氣,隨處可見的垃圾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堆疊著,難聞的氣味一直往鼻子里面鉆。
荒蕪之地。
站在房頂?shù)膹堯v在心里下了這么一個定義。
他低下頭看了看地面上的街道。
下面有兩個穿著正常的人類,他們遠遠看見了彼此,然后快步跑到一起說談了一會兒,最終選擇抱團取暖、相互依靠。
“這是哪里?”張騰平靜地看著青山和紫鵑,淡然的連他自己都感覺奇怪。
這是一種腎上腺激素開始瘋狂分泌的感覺,他甚至都能聽到自己體內開始劇烈奔涌的熱血以及那一顆活躍跳動起來,節(jié)奏強烈如打鼓的心臟。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耳膜中不斷敲響的激昂樂曲——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瘋狂。
在這一刻他恍然醒悟。
原來自己之前所說的向往平淡的生活全是狗屁,甚至連自己都騙不了。
經歷過鏡面張騰事件之后,所謂的熱血和激情終于從麻木之中覺醒,開始改變這具身體。
青山看著他,臉上多了些贊賞:“不錯,像個爺們……我開始喜歡你了,小子。”
“這是血腥世界。而像我和你這樣的人,都是這個世界的受邀請者?!?p> “我和你?她呢?”張騰指著紫鵑問道,“對了,邀請?是那張邀請函嗎?”
紫鵑站在大廈的邊緣,迎著吹來的冷風,取出一條橡皮筋,很熟練地給自己扎了一個干凈清爽的馬尾辮:“我是自然覺醒者,我可沒有收到邀請?!?p> 她瞇著眼睛,長發(fā)飄飄,彎眉淺笑的模樣竟然說不出的淑女與嫻靜:“那張邀請函可是很寶貴的,我們組織里面有不少自然覺醒的異能者都得花錢去黑市買邀請函。黑市里面一張邀請函價值五百萬以上?!?p> 張騰瞪大了眼睛:“RMB?”
紫鵑沒好氣地吐槽:“廢話,難道是冥幣?。课刮刮?,你不會想著去賣掉吧?”
“我擦,我當一輩子英語翻譯能不能換五百萬還說不好呢,干嘛不賣?”
紫鵑譏諷地冷笑了起來,指了指下面那兩個普通人:“那你就死定了。在血腥世界里面,名下如果沒有任何一張邀請函,你連這里的怪物都看不到,死相或許就和他們一樣。”
張騰低頭看去,發(fā)現(xiàn)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兩個人如今已經變成了兩灘雕刻在大街上血肉油畫,抽象到恐怕原主人來了都認不出哪是哪的地步。
空中掠起的微風帶來的不止是血腥氣味,還有著濃濃的不詳與殘忍。
街道上傳來了一陣鐵鏈拖在地上的聲響,一頭身高最少三米以上,牛頭人身的怪物,手里提著一把鋼叉,腳下錮著一對鐐銬,中間用鐵索連了,遠遠地從街道的一頭走了過來。
它看到那兩灘血肉,一下子就好像被惹怒了一樣,“哞”了一聲,全身上下團團隆起的肌肉如同流水一樣浮動,手中握著的那把隨著它右臂的揮舞,直接從手中脫手而出,貫向了兩團血肉的位置。
只聽見“砰”一聲巨響,那柄恐怕有兩米多長的鋼叉徑直破開了地面,整個鋼叉的前頭都沒入了地下,金屬做成的叉尾不停地震顫著,發(fā)出“嗡嗡”的響動。
這鋼叉在飛舞的過程中就好像刺穿了什么東西似的,空氣中突然爆發(fā)出了一道劇烈的尖叫哀嚎。
一道透明的身影被牛頭模樣的怪物簡簡單單一叉就從空氣中打了出來,張騰定睛看去,卻發(fā)現(xiàn)是一頭渾身長著通體白毛的人形怪物!
張騰倒吸口涼氣,終于知道紫鵑說的內容,真真切切,全部都是金玉良言。
“這他媽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青山干咳一聲,臉色古怪:“這還真都是些妖魔鬼怪……那個牛頭人就是我們Z國傳說中的地府鬼差,牛頭馬面中的牛頭;剩下那個你肯定也聽說過,在恐怖電影里面出場就挺多的……僵尸?!?p> 張騰用一種“你他媽在逗我”的表情看著青山。
然后他絕望地發(fā)現(xiàn)人家滿臉的嚴肅,從那張正義感爆棚的臉上根本看不出哪怕一絲開玩笑的意思。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潤了潤自己干啞的嗓子,咬著牙憋出了一句話。
“這操蛋的世界!”
紫鵑湊到他面前笑瞇瞇地伸手用指尖掐著張騰的臉頰,古靈精怪地砸吧著嘴:“嘖嘖,小朋友被嚇得尿褲子了!”
張騰下意識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褲襠,然后才反應過來,臉“刷”一下就紅透了,咆哮道:“何紫鵑,你個死女人!”
“哈哈哈哈。”紫鵑和青山都笑了起來。
她揉了揉張騰的短發(fā),“嗤嗤”笑得根本停不下來:“哇哈哈哈,真逗,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能上當?放松點就對了,有大號帶新手過新手村,你在怕什么呢?”
這話在理……
張騰聽紫鵑這么一說竟然有種自己是RMB玩家開小號的錯覺。
不過他探頭看了眼下面那位看著體格都能嚇死人的牛頭,又看了眼青山,猶豫地想:這老哥靠不靠得住???
“你看我做什么?你在想我和牛頭誰厲害?”青山很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張騰賊賊的目光,送給了他一顆大號白眼,“牛頭對于生者是沒有攻擊性的,在這個世界里面它是一種很特殊的怪物。即便在這里,它依然維持著自己作為鬼差的職責,對于殺戮生者、破壞生死平衡的怪物予以懲戒。”
“當然,如果你非要比較實力的話,我認慫?!?p> 青山很直白地承認了兩者之間的實力差距。
張騰若有所思:“我們的神話傳說是不是有很多就是從血腥世界中流傳過來的?”
“這個問題……”紫鵑沉吟了片刻,“實際上在我們的研究之中,真實的結果可能正好相反?!?p> “我們人類從古至今、無窮無盡的想象力形成了這個世界各式各樣、形形色色怪物的原型?!?p> 她伸出了纖細的手指,指著紅霧的遠方,眼波溫柔:“我們有很多的前輩都埋骨于此。”
“有朝一日能夠破解這個世界的真相,使得后來者再也沒有血腥世界的威脅?!?p> “這是我們所有人共同的心愿。”
“我們?yōu)橹?,并對此深信不疑?!?p> 她用一種堅定的語調,唱誦出了最真摯的心聲。
淡紅色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淺淺地鍍了一層溫柔的光芒,如同一個行進在朝圣道路上的苦修信徒。
粉身碎骨、萬死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