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不管被生活磨礪得多堅強,被現(xiàn)實打造得多堅硬,每個人心底對父母的那份依賴是根深蒂固的。只不過,有時刻意掩飾自己,以此證明自己真的成熟了而已。
曉雯今夜就是有這樣一種感觸。尤其,她最近壓抑著自己時,越來越舍不得爸媽要離開自己的身邊,那是精神上需要的一份慰藉。從前,她在精神上的這份依賴來自于對岳風的感情;現(xiàn)在,現(xiàn)在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樣的,有幾分茫然,有幾許困惑,就像那個帷幕在沒有拉開前,她無法知曉簾后的劇情到底如何地演變;而以后,以后又會是怎樣……如今都不知道,還談什么以后?有些空洞。
就拿這幾天來說,曉雯有好幾次都想好了,晚上等他回來好好聊聊,甚至,好幾次的某一個時刻,自己因為要辦畫展的興奮勁,幾乎忍不住要打電話告訴他,但都終究忍住了沒有找他聊,更沒有打電話說畫展的事兒,她想,也許他根本就不關(guān)心自己的事。曉雯保持沉默的原因,不外乎就是過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最后以岳風回來太晚為理由,讓自己有了不溝通的借口。
岳風呢,這樣的作息時間,與曉雯如果晚上再說不上話,那基本白天也是無任何交集的。就像太陽與星辰,同在浩瀚的天空,卻永遠不會在同一個時間點與對方互動閃亮,展示的關(guān)系只有更替,沒有互輝。
其實,有時岳風回來得也并不算太晚,今晚也一樣并沒有在深夜以后,而曉雯在他進入房間擰開門把手的時刻,便快速調(diào)整了呼吸——假裝自己早已睡著,她的內(nèi)心明明白白地響起一個聲音:張曉雯,你這是在逃避!是的,的確是在逃避,我承認,因為我已經(jīng)不想面對他。曉雯回應(yīng)了自己的內(nèi)心。她感到岳風站在她的床前,嚴謹?shù)卣f,站在地上的睡墊前看了她片刻,似乎有話要說,但最后還是悄悄帶上門去洗漱了。
曉雯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剛才裝得太急,睡衣有些扯住了。她翻過身伸手摸了床頭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想著明天還要送她爸媽回去,得買一些東西給他們帶著路上吃,再想想明天歐陽沾會過來,岳風可能又要多想,想著想著慢慢地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曉雯聽見她媽媽已經(jīng)在廚房忙早飯了,想想明天的早餐就沒有這么幸福溫暖了,總是有些不舍。她穿衣起床趿拉著拖鞋也去了廚房,抱著媽媽的胳膊說:媽,今天都要回去了,還起來這么早啊,也不多休息一下。唉,可惜,明天我就沒有這么幸福嘍。
曉雯媽寵愛地一笑說:今天回去今天也要吃早飯啊,當然得早起嘍。明天不能這么幸福了,那怎么辦,孩子總是要長大呀,媽媽也不能陪你一輩子。好啦,先別說這個了,趕緊去洗臉涮牙吃早飯吧。
曉雯撒嬌地纏了一會兒,自己去洗漱了。
岳風知道今天他那未來的岳父母都要回去了,特意起了個早。在曉雯黏著她媽媽的時候,岳風剛好看到這一幕。他忽然覺得曉雯有些變了,以往對他的依賴,在這幾年里不知不覺變得獨立又剛強了,說實話,他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久了,真的不記得有多久沒見到曉雯這樣的時候了。說不清是因為她父母要回去了,還是真的她不再愿意在他面前展現(xiàn)她柔軟的一面,他總覺得他們之間好像丟掉了什么。在這樣的早晨,他不愿意多想下去,匆匆上了個廁所,回房穿衣起床。
曉雯去洗漱的時候,看到岳風從房間出來了。她下一秒意識到,今天上午,歐陽沾一定會來送行的,為免去一場不愉快的發(fā)生,她在吃早飯的時候告訴岳風,歐陽沾堅持要開車送爸媽到車站,她裝作不經(jīng)意的語氣說著,并且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岳風的臉,很明顯地微微一變色,眼神沉了一瞬又恢復了常態(tài)?;貞?yīng)曉雯一個字:嗯。曉雯本來等著他會說上個一兩句話,誰知他沒有說任何其他的話,只顧低頭吃著早飯。
歐陽沾車子到樓下的時候,曉雯爸媽已收拾好了,曉雯和岳風上午去超市買了些吃食給他們路上帶著,不想他們累著,只買了些簡單的填飽肚子的食物。等到了樓下,看到歐陽沾把兩大包東西放到了后備箱,還一邊說著也不知道二老的喜好,只隨便買了點帶著路上吃。曉雯媽連聲說:真是過意不去啊,你看你來送我們,我們已經(jīng)很開心了,還要破費做什么。曉雯只當他們相互在客套,也并不在意,她見慣了歐陽沾的作派,勸說也無用,索性不說了。
岳風礙于曉雯爸媽的面子,還是禮貌性地與歐陽沾點了個頭,算是打了個招呼。隨后,一家人坐上車后,只有曉雯媽與歐陽沾搭著話,岳風并不愿意多說些什么。曉雯因為他們兩個人表面的和平,覺得氣氛有些難受,也就偶爾與她爸說些回去后注意身體的話。
到了車站,歐陽沾并不算完全不識趣的,他把車子開到候車廳門前后,讓他們一家先下車,并與曉雯爸媽說,他去地下停車庫,就不送他們進站了。曉雯說: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們倆一會兒搭車回去就可以了,也不能老耽誤你的工作。
岳風沒有說話,表情不置可否的樣子。
歐陽沾見這情形也不好再堅持,對曉雯笑笑說:行吧!你們不嫌換車麻煩,我就隨便你們啦!
曉雯媽說:哎呀,你們倆也真是,人家歐陽老師反正都過來了,順便搭車回去不是省點事嘛,干嘛搞得這么見外。
曉雯爸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曉雯媽,曉雯媽沒再說話。
岳風終于開口了,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曉雯,你就坐他的車回去吧,確實方便一點。我一會兒直接轉(zhuǎn)車去上班了。
曉雯見他說得認真,也看不出喜怒來,便哦了一聲。歐陽沾說一會兒在這邊等她,說完自己先將車開到車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