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神奇，她會包餃子了。余楠和余詩韻一起包了十幾分鐘就包了一大片餃子，用來罩飯菜的一個大罩子里，整齊地擺著她們的成果。余詩韻雖然包的慢，但是也是包了不少，應(yīng)該夠她自己的那個小碗，盛一碗的吧。
余楠在煮餃子的時候，余詩韻一直站在不礙事的地方默默地看著，等著餃子出鍋。她迫不及待地想嘗嘗自己包的餃子是什么味道。
圓鼓鼓的餃子在沸騰的熱水里翻騰。一股濃郁的餃子味隨著熱氣在空氣中飄蕩。余詩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真香呀！
她眼巴巴地等著媽媽把餃子盛出來呢。而媽媽只是拿起鏟子在鍋里小心地翻騰，攪拌幾下，又把鍋蓋上了?！皨寢?，餃子什么時候好呀？”余詩韻失望的問。
“在等幾分鐘，現(xiàn)在還沒有熟。”余楠拿起桌子上剛才包餃子剩下的幾瓣蒜，在菜板上拍碎，然后剁成蒜泥，盛到碗里，倒些醋，醬油，香油，自制的辣椒油，鹽，雞精，攪拌均勻。絕佳的調(diào)料醬汁。余詩韻最喜歡吃余楠調(diào)的這個醬汁，用餃子沾著吃，那味道，讓人著迷。
余詩韻湊近了去聞這個熟悉的有人的味道。
“小饞貓，快端到那邊的桌子上，我要盛餃子了?！庇嚅p輕地拍了一下余詩韻的小腦袋。
余詩韻聽話地把醬汁碗端到不遠處的飯桌上，小心翼翼地端著，走路都不敢大步走，怕端灑了。
余楠盛了兩碗餃子，端過來，一碗放到余詩韻的面前，一碗放在自己的面前。其實這樣也沒有什么不好的。以前沒有離婚的時候，家里的活余詩韻的爸爸從來不問，回到家不是往椅子上一坐，就往床上一躺，跟個大爺似的，仗著自己在外面掙幾個錢，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全家都得靠著他養(yǎng)活，不把余楠當成平等的人來看，看不起余楠，對待余楠就像對待丫鬟一樣。其實他在外面也沒有掙多少錢，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和傲氣。
現(xiàn)在余楠還是做著以前的家務(wù)事，又多了些外面的工作。雖然辛苦些，但是至少不用在平白地受一些莫名其妙的氣。她可以養(yǎng)活自己和女兒的。她覺得現(xiàn)在過得比沒離婚之前過得舒心多了。
余詩韻趴在碗邊上，扒起一個圓滾滾的餃子，張嘴就吃。下一秒，被燙的齜牙咧嘴。她趕緊又把餃子吐出來了。
余楠好笑地從桌子上的紙盒里抽出一張紙，幫余詩韻擦掉嘴邊的殘渣和湯汁，說落道：“誰讓你吃這么快的。慢點吃，沒人和你搶，鍋里還有很多呢！夠你吃的。”
“媽媽，我太餓了。對不起?！庇嘣婍嵅缓靡馑嫉貨_余楠傻笑。
余楠心抽疼了一下。是她沒有把孩子照顧好。余楠夾起一個餃子，在嘴邊吹了幾下，看著不太熱了，又放到醬汁碗里沾了醬汁，然后放到余詩韻的碗里，柔聲說：“吃吧。小口慢慢地吃。以后不要這樣了，燙傷了，得好幾天才能好。你自己也疼不是？”
余詩韻小口，小口地吃著，不那么燙了，可以下口了。她抬頭，一臉滿足地笑著對余楠說：“謝謝媽媽?！?p> “不客氣。”余楠慈愛的看著余詩韻。她是余楠全部的希望。
余楠包的餃子皮薄餡多，遲到嘴里濃濃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很過癮。余詩韻就著余楠特制的醬汁，吃了兩碗。余楠也吃了很多。
晚上，余楠帶著余詩韻去外面走了走，熟悉一下四周的環(huán)境。晚上，余楠摟著余詩韻，很認真地一遍又一遍的交代著余詩韻明天的注意事項。這是孩子出生以來，第一次獨自帶著，沒有大人的照料。她還是有些不放心。但是不放心也沒辦法，只能這樣了。過兩天家里的證件寄來后，余詩韻去幼兒園了，余楠或許能夠輕松點，至少有人幫著看孩子呀。
“韻韻，記住媽媽說的了嗎？”余楠又一次問。
“記住了?！?p> “那你重復一遍給媽媽聽聽?！?p> “出去要在外面有大人的時候才出去，吃的都在柜子里，餓的時候可以拿著吃……不和陌生人說話，不要……”余詩韻有點想不起來了。她不停的揉著手指，腦袋一直在想著，但是就是想不起了。越是想不起來，她就越是用力地揉手指，可是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手指上了，腦子里一片空白。她急的額頭直冒汗?！皨寢尅摇?p> “不要碰煤氣，不要自己碰熱水瓶，出去要鎖門，回來了，也要鎖門。有人敲門，不要開門，也不要和敲門的人說話，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這次一定要記住了?！庇嚅粗嘣婍崳瑖烂C地說。
“嗯，我記住了?！庇嘣婍嵶载煹卣f。媽媽已經(jīng)跟她說了好幾遍了。
“明天，媽媽把手機放在家里，你用手機玩游戲哦。媽媽有空的時候會給你打電話的?！庇嚅€是不放心地交代著。
“好?！?p> “睡吧。”余楠幫余詩韻把被子網(wǎng)上拉了拉，然后把余詩韻緊緊地摟在懷里。
余詩韻沒一會就睡了，余楠聽著余詩韻均勻的呼吸聲，沒有一絲睡意。各種事情，過去的現(xiàn)在的，還有一些對于未來的迷茫，統(tǒng)統(tǒng)地擠在她的腦海里，攪得她一點都睡不著，盡管眼睛很酸澀，很脹痛，但是她還是格外地清醒。
最后就是這么熬著，知道凌晨，余楠才進入夢鄉(xiāng)。
早上，余楠六點鐘就醒了，昨天睡得挺晚的，她今天早上還是很早就醒了，自然醒。果然心里裝著事情就會睡不好。她現(xiàn)在的睡眠質(zhì)量確實挺差的。直到目前為止最差的就是現(xiàn)在了。
把早飯準備好，余楠又一次對余詩韻交代了昨天的事情后，突發(fā)奇想，把要注意的事項錄到手機里。她高興地對余詩韻說：“韻韻，媽媽把這些事情都錄到手機里了。你要是記不住，打開手機自己再聽一遍。”
“嗯。知道了媽媽。我會乖乖地聽話的。媽媽你工作的時候要照顧好自己?！庇嘣婍嵳J真的看著余楠設(shè)置的錄音。
余楠感動地抱著余詩韻，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說：“媽媽要去上班了，親親媽媽?！?p> 余詩韻聽話地在余楠的臉頰上輕輕地一吻。余楠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在余楠走遠后，余詩韻聽從余楠的叮囑，把門關(guān)上，自己獨自在家里玩。
余詩韻翻出自己的小書包，把里面的小玩具拿出來玩。
窗外，余楠看著余詩韻按照自己交代的做了，她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安心地去上班。
余詩韻看到以前爸爸給她買的小口哨。這是一個瓷的口哨，形狀是一個公雞的形狀，在公雞的尾巴上有一個小圓柱形的孔，從這兒吹起，公雞口哨就能發(fā)出類似公雞叫的聲音。
當初在老家他們一家人趕廟會的時候，爸爸給她買的。
余楠拿著口哨用力地吹了一口氣，一陣響亮的公雞叫聲在空氣中回蕩。余楠眼睛有些酸澀。她的爸爸真的不要她了嗎？曾經(jīng)那么愛她的那個爸爸真的不要她了嗎？一切真的像大人說的那樣嗎？
她是還很小，但是大人的話，她聽得懂一些，也記得住。她記得媽媽抱著自己走的時候，她哭著喊著叫爸爸，爸爸只是看了她一眼，最后扭過頭去，走到屋里去了。她記得，大人以一種同情中帶著看戲的意圖說：“這孩子真是可憐，這么小，爸爸媽媽就離婚了。真是可憐。”她記得舅媽用一種令她很局促不安的鄙夷，看著她說：“又是一個沒人要的賠錢貨，小東西，你跟你媽一樣都是沒人要的。”
于是她知道了她的爸爸媽媽離婚了，她不知道離婚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離婚意味著什么，但是她知道爸爸不要她們了，爸爸不會來看她了，也不再愛她了。
余詩韻小心翼翼地把口哨放到書包里，一個糖果從書包里掉出。林英落給余詩韻的糖果，她還沒有吃完。余詩韻撿起糖果，剝開，吃了一個。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游蕩。甜味是一種可以讓感到幸福的味道。
可是這種作用并沒有在余詩韻的身上起作用，她還是哭了，無聲地哭了。眼淚在臉頰上留下兩行長長的路徑。一滴滴豆大的淚珠在這兩條路徑上穿行。
大人總以為她還很小，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墒撬溃退闶遣恢廊?，但也能一知半解的了解發(fā)生的一切。大人的態(tài)度，她能夠感受到，別人的鄙視嫌棄，她都能感受到。
余詩韻坐在床上，哭著哭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看到手機一直在響。她伸手拿起手機接聽了。
“韻韻呀，你有沒有出去呀。出去廁所回來的時候一定要把門關(guān)上。”余楠擔心的說。
“媽媽，我沒有去廁所。一直在家里，門也是一直關(guān)著呢?！?p> “那你這段時間都在做什么呀？”
“我在玩玩具?！?p> “餓了嗎，餓了就去柜子里拿吃的。不要碰煤氣，也不要碰開始。乖呀，下午我下班的時候，在買菜給你做飯吃，你中午就零食撐一下。”余楠愧疚地說。
“嗯?！?p> “韻韻呀。媽媽六點鐘就下班了，你看著手機上的時間，等到六點十分的時候，媽媽就回到家了。你別著急呀。”
“我知道了。媽媽，我愛你?！?p> “……媽媽也愛你。就這樣了，媽媽要去工作了?！庇嚅f完快速地把手機掛斷，遞給同事。她是乘著上廁所的時間，跟同來上廁所的同事借的手機給余詩韻打的電話?？吹酵掠行┲?，余楠趕緊把電話還給人家，非常感激地說：“謝謝您呀?！?p> “哦……不客氣。”同事見余楠這么禮貌，也十分禮貌地對待余楠。
余詩韻，一個人在家很是無聊，上午的時候，她在家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借著地上鋪的地板磚，自己跟自己玩一種叫作跳格子的游戲。玩累了，她就坐下來休息一下，餓了就吃點零食，渴了就喝點牛奶。下午她對跳格子也沒了興趣，一個人玩跳格子這種多人玩的游戲很沒勁。最后她選擇拿出自己的書本看看，復習以前老師教的拼音。書看夠了，就拿出畫筆，隨心所欲地畫畫。
五點多的時候，太陽落下去了。屋子里也沒有一絲光線。一種強烈的讓人窒息的孤獨感襲來，余詩韻感覺心里很難受，像是被人挖掉一塊似的。她開始想媽媽了。她委屈地抽泣。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五點三十五。“為什么還不到六點，媽媽為什么還不回來。嗚嗚嗚……媽媽，我想你了，你快點回來……我害怕……我害怕?！庇嘣婍嵰膊恢雷约涸诤ε率裁?，但是確實有一種濃烈的恐懼在她的心底滋生，慢慢地吞噬掉她的勇氣。
余詩韻打開手里余楠給她留下的錄音，哭著說：“媽媽，我很聽話的，我都是按照你說的做的，你快點回來吧。”她抱著手機，獨自哭泣。
六點六分的時候，余楠回來了。一個順路的同事，帶余楠回來的，所以余楠早一點胡來了。
遠遠看見屋子里一片漆黑，余楠以為余詩韻是睡著了。睡著了也挺好，睡著了安靜了。可是越走進，她越發(fā)現(xiàn)不對勁，她好像聽到女兒的哭聲了。余楠趕緊跑過去，打開房門，一個小黑影坐在床上，清晰的哭聲從那兒傳來。余楠趕緊抬手按下安裝在門口的開關(guān)，屋內(nèi)一片明亮。
余詩韻立刻從床上跳下來，跑到余楠的身邊，緊緊地抱著余楠哭喊著：“媽媽……媽媽……”
“韻韻，你這是怎么了？”余楠蹲下來，也緊緊地抱著余詩韻，輕輕地拍著余詩韻的背，安撫著她。
“媽媽，我……想你了……”余詩韻哭得一抽一抽，說話都說不完整，嗓子也啞了，眼睛哭的紅紅的，小臉上布滿了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