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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黃花

十六

半壁黃花 激水漂石 3253 2019-11-06 21:40:29

  一輛黑色的寶馬轎車行駛在道路上,車?yán)镒巳心昴凶?,年紀(jì)稍大的那位坐在后排,年紀(jì)稍年輕的兩個一個坐在副駕駛位,一個駕駛著汽車。坐副駕駛位的那名男子回頭看了后排中年男子一眼,打開車窗抽了一支煙,看著車窗外一排排往后飛速移動的水杉樹。

  “大哥,你今天沒必要給老太婆那筆錢。你幫了一家,保不準(zhǔn)下一家還要找上門來,蓋士村的情況你是了解的。”抽煙的正是蓋家三金里的老三蓋京風(fēng),說話的也是他。坐車后排的是老大蓋京天,開車的是老二蓋京山。

  “份數(shù)同門,幫下也是應(yīng)該的,早些年軍娃子跟我干的時候也幫了我不少,他不在了,家里困難,我們接濟(jì)一下也是應(yīng)該的?!鄙w京天平靜的回答。

  “話是這么說,可是軍娃子那幾個堂兄弟家里條件也不差呀,這都不管不顧的,要我們?nèi)值軄戆l(fā)善心。想當(dāng)年剛開始搞建筑隊(duì),腳手架塌下來砸死隔壁村人的那次。當(dāng)時為了賠償咱們可以說是傾家蕩產(chǎn)了,村里這些姓蓋的怕給咱干活拿不到工錢,一個也不愿意跟咱干。是二哥去二嫂山里娘家找了一幫人來做的工程,咱憑那次工程才起的家,翻的身。當(dāng)年那些人怎么不說是一家人來幫忙?!鄙w京風(fēng)扔掉手里的煙,憤憤不平的說。

  開車的蓋京山聽了他家老三的話,勸說道:“這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你還記得?八幾年的時候人的思想還不開放,都怕干了活拿不到錢,村子里人的擔(dān)心是正常的,你不要說這些影響團(tuán)結(jié)的話,做人要看的長遠(yuǎn)些。”

  “現(xiàn)在大家的日子都過的去,家門還是要講的,宗族還是要的。”蓋京山邊開車邊說。

  蓋京風(fēng)一聽說家門,就接著話說:“家門,就是個遮羞布,用的時候拿出來用,不用的時候就扔了?!?p>  坐在后座的蓋京天剛開始一言不發(fā),從從鄭則平家出來后他就一直在思考中,無心應(yīng)付兩個兄弟的對話,聽到兩兄弟對話后,他打斷蓋京山的話,自己停頓想了想,才接著話說:“上次我去鎮(zhèn)上聽說下一步蓋士村將要迎來大開發(fā),鎮(zhèn)上對村里建設(shè)滯后不滿意,意思是換個人來干。依我看過不了多久村上就要改選,上面會重新物色新的能力出眾的人,在經(jīng)濟(jì)建設(shè)方面有突出能力,最好是本村企業(yè)家里面挑選一位上來干?!?p>  蓋京山聽他家老大對村子里的換屆感興趣,就接著話說:“這一屆班子懶散渙散這是明面上的事,前幾年村里有本事的人都沒關(guān)注這個事情,都在外悶頭發(fā)財(cái),這幾年隨著縣城規(guī)劃,河的南邊開發(fā)。蓋士村將面臨舊村改造或者拆遷,這里面可是大有可為的?!?p>  “以前我們的重心都在縣城里,隨著縣城內(nèi)的房地產(chǎn)飽和,到處都是房子,倒是村里以后還有開發(fā)的空間,從現(xiàn)在開始咱們要密切關(guān)注村里的動向,要在村民中樹立威望,今天用5000塊樹起家門的大旗。老三你做事細(xì)致,一些細(xì)節(jié)你很在意,以后和蓋家家門打交道要大氣些才是,一些不好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能不提就不要再提了。該是時候講講家門了,咱們姓蓋的在蓋士村可占8成人口呀。”

  蓋京風(fēng)是個聰明人,他見兩位哥哥把底都交了,也很痛快的表示,只要對家里有利的事情,他會好好去做的并表示要拉攏一些蓋姓的老年人為蓋京天拉票,就憑蓋家人手里的票子也要把他家老大選上去。車子一直向山區(qū)里開去,開進(jìn)山口消失在茫茫山林中。

  商老太太拉著一板車的菜找到蓋京天在城里開的建材店,剛好蓋京天媳婦趙飛風(fēng)在店里,她看見商老太太把板車停放在店門口,她以為是來拿錢的,就從抽屜里取了1000塊出來,拿在手上向店門口走來。

  “大娘,你來了,上午他給我打電話說是給你準(zhǔn)備點(diǎn)錢?!壁w飛鳳滿臉堆笑主動招呼商老太太。她一看趙飛鳳手里的錢就兩支手?jǐn)[動,邊擺邊說:“好侄兒媳婦哩,感謝感謝呦,你別誤會,我不是來取錢的,上午大佬倌給了5000塊,夠了,足夠了,你把錢收起來。感謝你們喲,咱們屋里別的啥沒喲,自己種的菜多,沒打農(nóng)藥,沒用化肥,我拉了一車來給你們?!?p>  趙飛鳳一看門口確實(shí)有一大車菜,就把錢收起來,把商老太太讓到店里來。趙飛鳳堅(jiān)決不收,她說這些菜叫商老太太拉街上去賣掉,自己難得種地,商老太太非要趙飛鳳收下,兩人就這樣在店里拉扯。

  終究是老太太人老見識廣,嘴上道理多,軟磨硬泡讓趙飛鳳把菜收下,店里的員工見狀都來幫忙把菜卸下來,眾人說笑間趙飛鳳把錢塞到商老太太的衣服口袋里,商老太太人老了反應(yīng)遲鈍又只顧和店里人說話,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趙飛鳳叫店里的工人把菜分成四份,給老二,老三家一家一份,自己家留一份,店里的工人分一份。店員幾人平分了那一份菜,各人都很高興,個個感謝老板娘。

  商老太太拉起板車走了有百十米的距離,才反應(yīng)過來衣服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伸手掏出來一把紅票票,一點(diǎn)數(shù)正好一千塊,她才想到是趙飛鳳塞給她的。商老太太把板車停在路邊,打空手就往回走,她想著是把錢退給人家,自己莊戶人家無功不受祿,不能平白無故拿人家的錢。正好在路上遇到了蓋士村在城里賣豆腐的村民,兩人在路邊說起了這件事,村民提醒商老太太,那趙飛鳳在城里做生意,人精明能干,聰明伶俐,估計(jì)是見商老太太不肯收錢,才這樣塞在衣服口袋里的。倘若商老太太這時又回去退這個錢,那豈不白費(fèi)趙飛鳳這番心意。商老太太聽完村民的分析,雙手合十,舉在半空中,喃喃的說道:“菩薩顯靈啊,保佑蓋京天一屋人平平安安,生意興隆發(fā)大財(cái)。這屋人才好呀,這屋人才仁義呀!”

  商老太太回村后逢人就說蓋京山的好,說他是蓋士村一等一的大善人,是個仁義的人。這件事在村里很快就傳開了,房地產(chǎn)老板幫助孤寡老人,助學(xué)兄弟的遺孤。本地的小報也報道了這件事,南鄉(xiāng)新聞上也拜訪了村里的村民證明這件事是真實(shí)發(fā)生的。蓋京天在自己的別墅里看到南鄉(xiāng)新聞里報道自己的事情,回頭望向旁邊的蓋京山和蓋京風(fēng),兄弟三個會心一笑。

  “熱度還不夠,要趁熱打鐵,制造熱度。”蓋京天看著窗外的樓盤淡淡的說道。

  鄭則平家的上梁酒席還在繼續(xù),流水席到下午才開到第四輪。前面兩輪招呼的都是領(lǐng)導(dǎo)、單位上班的,遠(yuǎn)來的客人,最后一輪基本都是本村的村民,為了感謝大家來捧場,鄭則平兩夫妻給每桌客人倒酒。蓋大龍和郭少維兩人和本村一些上了年齡的人坐在一桌,隔壁一座是喝酒的,非拉著他倆去喝酒,說年輕人和老漢家坐在一起有啥意思??伤麅扇撕染拼_實(shí)不行,在加上蓋大龍記起母親提醒自己不要在酒席上喝酒,就婉拒了對方的邀請,就坐在這桌。鄭則平兩夫妻倒酒輪到蓋大龍座位上,蓋大龍一看都是長輩,就要站起來招呼,鄭則平拍著蓋大龍的肩膀暗示他坐下來。

  “今天你們是客,坐著?!编崉t平拍拍蓋大龍說。

  “姑爺,姑婆,今天是你們上梁大吉的好日子,我媽在家里帶娃,剛好我在家,就叫我來送禮?!鄙w大龍主動給人打招呼,生怕對方認(rèn)不得自己。

  “好!小伙在長大了,有出息,要把你們屋里這個家門立起來,跟到你爺和你爸一樣好漢一條,來姑爺今個給你倒杯酒?!编崉t平說著就要倒漫一杯酒。

  蓋大龍?jiān)偃硎咀约翰缓染疲崉t平非要倒酒給蓋大龍,爺孫倆就在這里扯酒經(jīng)。

  “鬼子老起的,姑爺給你倒酒哩,你不喝,你不怕把姑爺?shù)氖珠W了,你爺跟你爸活著的時候我們經(jīng)常到一搭里喝酒,你們屋里人喝酒都得行,咋到你這就不喝酒了?”鄭則平一邊說一邊把倒?jié)M酒的酒杯端起來遞給蓋大龍。。蓋大龍眼見推不下去,就叫姑婆來給解圍。鄭則平媳婦聽見叫聲就從隔壁桌過來,一看是蓋大龍就高興的說:“大龍,你都長這么大了,跟你爸爸一般般高了,你常年百日在外頭打工,過年回來也就幾天,今年剛趕上屋里上梁,你姑爺給你倒酒你就喝兩杯嘛。你屋里人酒量都不咋滴呢!”

  蓋大龍一再解釋自己是真的不能喝酒,正在這時旁邊的郭少維把酒杯端起來對鄭則平夫婦說:“按輩分把你們叫爺和婆呢,大龍不能喝酒,我?guī)退?,不喝呢,顯得沒氣氛,喝呢,他確實(shí)喝酒不行。還是我代他喝吧,他三杯,我三杯,一共六杯?!编崉t平夫婦看有郭少維代酒,也樂得高興,不再勸蓋大龍喝酒,給郭少維倒了六杯酒過后,勸他們多吃菜,就走開了。

  隔壁的那桌顯然喝酒喝的還不過癮,一個個高聲劃拳,有玩老虎杠子雞的,有玩哥兩好的行酒令的。其中一個已經(jīng)喝的吐了一地,惡心的味道撲鼻而來,吐完以后那人又繼續(xù)端起酒杯喝,旁邊的人都起哄加油。因?yàn)槭羌依镛k喜事,主人家也不好出面阻擋,就任由他們在哪里喝酒。蓋大龍和郭少維被旁邊的那桌人搞得沒食欲吃飯,沒等菜上齊兩人就走了。出了鄭則平家,拐了兩個路口就走到河壩那片油菜地了。此時正值臘月,地里栽的油菜還很矮,大概有三十公分高,看去像一株株花菜。蓋大龍指著這一片油菜地對郭少維說。

  “少維,還記得這片油菜地嗎?”

  “怎么不記得呀,咱們小時候在這里藏貓貓、割豬草、挖野菜、煮鍋鍋。油菜花開時,往油菜花地里一鉆就是一天,在里面睡覺,炸金花。菜籽熟了就來割,割完曬幾天就來打,你還會用打菜籽的那個鏈架嗎?我那時不會用,還是你教我的。打完菜籽又要拔油菜根,咱們兩家的油菜根都是咱兩承包的,拔油菜根時有時一個坐蹲坐地上,屁股都摔成兩半了?!惫倬S說。

  蓋大龍看著眼前的油菜地,這和五月份他回來時的景色大不一樣,油菜花開時這里一片金黃色,現(xiàn)在一片灰蒙蒙的,一眼望去就能看到那一片建筑。

  “是啊,那是我們的青春呀,那時種地全靠人力,哪有像今天這么方便,全是機(jī)械化,不用割,也不用拔油菜根。我記得那個時候,拔菜根拔的手掌都出血,那時就在想,什么時候能走出蓋士村,離開南鄉(xiāng)縣,脫了這身農(nóng)皮,這輩子再也不當(dāng)農(nóng)民。”

  郭少維也感嘆世事變遷,感慨的說:“當(dāng)初上大學(xué)就是為了離開這里,十幾年過去,越是走的遠(yuǎn),越是想回來,有時候做夢都夢見在這片土地上勞作。”

  蓋大龍指著那片建筑說:“你看,這么好的土地被征用來做建筑用地,房子應(yīng)該修在半坡上嘛,我早年在云南跟老板辦廠時都只能買山地,然后自己找挖機(jī)把山挖平后再蓋房子。我們這南鄉(xiāng)縣吃飽飯的光景不過三十年,往后再遇到大災(zāi)大難,戰(zhàn)爭人禍的,土地都占完了,蓋士村的人可怎么活呀?吃什么呀?”

  郭少維說他在南鄉(xiāng)縣糧站的熟人說,倉庫里都是空的,倉里只有上面有點(diǎn)谷子,下面都是空的。本地的貢米到處打廣告,吹的飛上天,其實(shí)是從巴基斯坦進(jìn)口的,拉回來后和本地大米一和就成了本地貢米。本地菜籽油也是從外地拉回來后分裝貼牌成本地著名商標(biāo)的。

  “南鄉(xiāng)縣的糧不夠吃了,本地土地養(yǎng)活不了本地人口,都是靠外面調(diào)糧。他們卻把這么平整的農(nóng)田占去蓋房子,縣城東南西北四周平坦的土地都征用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遠(yuǎn)鄉(xiāng)山區(qū)的梯田和坡地,那些土地糧食產(chǎn)量不高,卻作為基本農(nóng)田和高標(biāo)準(zhǔn)農(nóng)田。”郭少維對南鄉(xiāng)縣的情況熟悉一些,他把自己聽到的消息和自己的判斷說給蓋大龍。

  蓋大龍深感震驚,小時候的饑餓感就在眼前,仿如昨日,小時候拼命勞作也只能夠溫飽,還得搭配上粗糧才夠吃。村的土地都被征用,以后在遇災(zāi)荒無地可種可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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