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瑤是一個非常固執(zhí)的人。這是陳辰從小就意識到并堅信不疑的事情。
鄉(xiāng)下的日子是無聊的,但是有顧瑤陪的日子是開心的。不,是夭夭。
陳辰小時候是個小傻子,字面意義上的傻。不愛說話,整天穿著個灰撲撲的衣服,臉上也時常掛著灰痕。村里的小朋友都不愿意和他玩,喊他“小傻子”,他也木木的不知道回應(yīng),反應(yīng)很慢。
但他能分得清他們的善意與惡意,那些臉上掛著惡作劇笑容的孩子明顯是惡意的,他們常常一起去田里玩,路過他家的時候,總是要逗弄他一番,然后呼啦啦一群地跑開。
他不想和他們一起玩,不僅僅是因為他反應(yīng)慢,還因為他本來就不屬于這里。
陳辰記得很小時候的事情,大人都以為他不懂,其實他敏感地能夠感知他們的善意與惡意。他本來是城市里的孩子,家里十分富有。
父母在他三四歲的時候離婚了,他跟著母親。陳辰的母親是位畫家,喜歡到處走走,尋找靈感。一個傻傻的孩子顯然對她來說是一份沉重的負擔,沒有堅持多久,她就把孩子送到妹妹那兒養(yǎng)。妹妹喜歡孩子。
陳辰的姨娘那時還年輕,外婆外公也在世,所以陳辰的日子過得不錯,除了沒有朋友。
陳辰的外婆看著他每天一個人的樣子,很是心疼。
某天,外婆開心地跑回來,氣喘吁吁的??粗£惓?,外婆和他講,粗糙溫暖的手撫摸著他的腦袋。
“小辰啊,村東頭的顧奶奶回來了,還有她的小孫女,也是城里回來的,你們一起玩吧?!?p> 后來,陳辰就和顧瑤成了玩伴。
鄰家的小姑娘看到有新的小朋友,也很高興地想要和他們一起。小姑娘吐字不是很清晰,二聲的瑤被她念成了一聲。也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一口咬定顧瑤的“瑤”就是“夭”,夭夭,夭夭喊得開心。
顧瑤也不介意,笑瞇瞇地應(yīng)了。陳辰現(xiàn)在想來,估計顧瑤那時自己都不太懂。
但是小時候的陳辰和小姑娘一樣,都很喜歡顧瑤,每天夭夭,夭夭地喊著。當然,陳辰小時候有些內(nèi)斂,喊夭夭往往是因為羨慕小姑娘高興的樣子,自己忍不住也要念幾遍。
“夭夭,你要一直留在這里嗎?”
一次,三個小孩子一起在河邊玩耍,小姑娘歪著腦袋問顧瑤,手里拽著個狗尾巴草一晃一晃的。
“嗯……估計是吧,我也不知道?!鳖櫖幓位文X袋,遲疑地說。
“夭夭,你住在哪里呀?哪天我去找你?!毙」媚镎f話的聲音脆生生的,就像新剝的筍子。
“我也不知道,大概在一排白玉蘭后面,前面有個小小的花壇,里面有好多花……”顧瑤努力回想著,拼湊著字句。
陳辰小小的腦袋里把這些記得牢固,憧憬著未來某天去顧瑤家做客。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更何況是一個小孩子的未來計劃。
顧瑤在鄉(xiāng)下呆了一個暑假,然后就再也沒有回到那里。陳辰有時候會經(jīng)過她家,低矮的房屋在歲月剝蝕里依然靜靜矗立,只是房屋的主人再也沒了消息,好像把它給遺忘了。墻上有翠綠色的仙人掌攀爬,遠遠望去,就是仙人掌圍成的院墻。
陳辰偶爾會站在高高的山崗上看那房屋,有時候會爬到哪棵數(shù)上去看,有時候也會心急火燎地爬進院子里,坐在院里槐樹下的石凳上,一坐一個下午。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一個見了短短一段時間的姑娘有那么深的印象。
也許是在恰當?shù)臅r間,走到了他身邊吧。
陳辰回到家時,打開門的瞬間就被牛奶撲了個滿懷,幸好他平時健身,平衡力也不錯,不然鐵定被撲倒在地。
給自己泡了杯薄荷茶,陳辰打開電腦,靜靜地等待開機。
先前朋友知道他喜歡的是顧瑤,告訴了他顧瑤是知名漢服愛好者的事情。因著朋友愛好漢服已成癡,他的電腦里有很多關(guān)于顧瑤穿漢服的珍藏。
畢竟,顧瑤在漢服圈里,那可真是太有名了,不知道的也可以說是孤陋寡聞了。尤其她和【長平】的合作,更是讓她的粉絲翻了個翻。
等待好友把資源發(fā)過來的時候,陳辰翻開手機搜了搜。先搜了【長平】,又搜了【君莫舞】,兩個都很厲害。
不過,讓陳辰有些在意的是關(guān)于【長平】的簡介,不說那對普通人來說優(yōu)秀得令人發(fā)指的成就和學位,單單個人的相貌就足夠讓陳辰震驚。
他有些在意【長平】和【君莫舞】之間,有沒有什么現(xiàn)實中的聯(lián)系。不過,應(yīng)該為這個煩惱的是陸西臣吧,陳辰心下想著,卻還是點開了下面關(guān)于兩人現(xiàn)實中八卦的鏈接。
“【長袖善舞】cp今天發(fā)糖了嗎?”
“舞舞心里的男人到底是誰?震驚,竟然是他!圖片,圖片,圖片。”
“今天的【長平】大大依然仙氣逼人?。 ?p> “你所不知道的舞舞,圖片,圖片,圖片?!?p> ……
什么亂七八糟的。
“聽聞漣漪工作室的小主子是【長平】公子的妹妹?!?p> 最后一個鏈接吸引了陳辰的注意,今天他和朋友去的就是漣漪工作室,那豈不是?
想到自己在好友面前說的話,陳辰有些臉黑。讓陸西臣和顧瑤分手是一件看起來還是可以實施的事情,那這突然冒出來的人,與他想比,自己又有多少勝算呢?
想到今日顧瑤那一身衣服,陳辰有些遺憾。
顧瑤又換了幾身,才被戀戀不舍的霍蕓放走。
又換回平時的衣服,顧瑤這才有些舒服一點兒。先前換上的衣服雖然華麗,卻需要小心地不要被碰到,姿勢要優(yōu)美,不然會顯得不適當。
顧瑤坐在車里,看著窗外飛逝的枯黃與殘綠,已經(jīng)是深秋了。來往的車流擁擠如潮,顧瑤想,鄉(xiāng)下雖然不算繁華,卻適合散心。
在她和陸西臣臨走前,陸爺爺囑咐她可以空閑了回去看看他老人家。冬天的魚也很鮮美,穿上厚厚的衣服去河邊,厚厚的雪鋪在地上,一步一個雪印子,冬天去河邊釣魚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千年前的柳宗元老前輩留下“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詩句,雖然鄉(xiāng)下沒有山,但是據(jù)陸爺爺講,也別有一番風味。
不過,雖然承諾了有時間會去,但是顧瑤覺得自己過年的時候還是會和弟弟一起過的。釣魚么,可以找個時間過去。冬天還是挺長的呢,下雪的時間也不會少。
“姑娘,到了。”
顧瑤下了車,付好錢。抬頭看了看天,唔,已經(jīng)不早了。點了下手機,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多了。
顧瑤還是挺想薛菁的,也許是小時候照顧弟弟照顧習慣了,她照顧起人來特別順手,更不必說薛菁有些柔弱的身子。
薛菁家是一棟獨棟別墅,前面有個白色的欄桿圍成的小園子。園子里種了很多花,哪怕是深秋,也有一些花在蕭瑟的秋風里開得熱烈又鮮艷,怒放的生命枝枝蔓蔓地傲然迎接著生命里的冷風。
顧瑤推開小門,自然有人過來引她進去。
薛菁的房間在二樓東邊的屋子里,旁邊是一間琴房。
此時,薛菁就在琴房里。還未走近,顧瑤就聽到有節(jié)奏的音樂聲,不由踩著節(jié)奏地走著。
“顧小姐,我就引你到這里了?!币^來的阿姨說完,便走了。
顧瑤推開門,窗邊粉色的紗簾在風里輕輕地飄著,有清脆的紫色風鈴被風吹得叮鈴作響。
薛菁坐在鋼琴后面,安靜地彈著一支曲子,是“天空之城”。
“啪啪啪”。
顧瑤拍了拍手,“很好聽?!?p> “瑤姐姐,你來了?!痹瓉?,薛菁剛才彈得入了迷,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來。
“是啊!被萬惡的資本家要求的?!鳖櫖幇寻旁谝贿?,嘴上掛了甜甜的笑,放松地伸了個懶腰。
“怎么?心疼我嗎?”顧瑤笑笑,走到鋼琴前,雙手放上去,支著身子。
看著薛菁顰起的秀美,顧瑤伸手撫了撫,戲謔地笑笑。
“姐姐今日開心嗎?”薛菁想到什么,問。
“開心,很累的?!鳖櫖庴@訝地大叫,夸張的動作把薛菁也逗笑了。
“這才好嘛!皺著眉做什么?”
顧瑤刮了刮薛菁的小鼻子,笑嘻嘻的。活動了下有些僵的腳踝,隨手勾了個凳子坐下。
“找我有事情嗎?”顧瑤看著一直在笑的薛菁,這才問起自己來的原因。
“還勞煩我家日理萬機的薛經(jīng)理,是什么大事?說來我聽聽?!鳖櫖幾鲋鋸埖谋砬椋瑳]有注意到已經(jīng)走進來的薛彥。
薛菁癡癡地笑了,也不提醒顧瑤,只是說。
“朋友有事情,小孩放在我家?!笨搭櫖廃c點頭,薛菁繼續(xù)道,“只是小孩不愿意學習,不知道怎么辦。”
“這樣啊?!鳖櫖幹е掳退妓髦?,盡可能地讓自己全身的骨頭放松下來。
今天她實在是累壞了,比和薛彥出差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