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就在剛剛周夫子進(jìn)入私塾課堂的時候,楊富貴就發(fā)現(xiàn)了躲在窗戶外面的六狗子了。
六狗子怎么會躲在私塾后面?他想干什么?莫非是打算偷私塾后邊菜圃里面的蔬菜?
自己要不要向周夫子舉報六狗子?那些蔬菜可是周夫子種的啊。
不對,六狗子應(yīng)當(dāng)不是來偷菜的,他站在窗外這么久都沒有任何動靜啊。
難道,他是來看本少爺笑話的?
昨日早上,他戲弄了本少爺,今早又用邪門的方法坑害本少爺,他還不肯罷休?
從窗口見到寧樂天的一剎那,楊胖子腦袋里就一直在思考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甚至,周夫子在課堂里面做了些什么?說了些什么?楊胖子基本上是一概不知。
他腦袋里面,只是在胡亂思考著窗戶外的六狗子為何而來?目的是什么?
見到坐在課桌后面的楊富貴對自己的話無動于衷,仍舊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如同木塑泥雕一般。周夫子不由眉頭皺了起來。
“楊富貴,你在想些什么事情?老夫說的話你沒聽見?”周夫子兩條濃眉挑了挑,他再次開口喝道。
這一次,周夫子的聲調(diào)提高了幾分,整個課堂里面似乎都在回蕩著聲音。
頓時,課堂里面的學(xué)子們的目光,都看向了坐在窗戶邊上的楊富貴。
周夫子的聲音陡然間變的高了,這明顯是生氣發(fā)怒了,而且是大怒,學(xué)子們又豈會聽不出來?
這些學(xué)子們,雖然都是在玉竹軒讀書,是周夫子門下,是同窗,可他們卻也并不都是和睦的。
此刻,這些學(xué)子見到周夫子朝楊富貴發(fā)怒,一些原本和楊富貴不太友好的學(xué)子,頓時就幸災(zāi)樂禍起來。
更有些曾經(jīng)被楊富貴欺負(fù)的學(xué)子,此時心里已經(jīng)是興奮不已,能見到楊富貴倒霉他們豈會不開心?
“啪?!币宦暣囗懺谡n堂里響起。
周夫子抓起書桌上面放著的戒尺,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楊富貴,你聽到?jīng)]有?昨天罰你的抄寫,拿上來……”周夫子大聲喝道。
“啊,什么?夫子您是喚我嗎?”楊富貴身子猛的一哆嗦,他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
只不過,楊富貴此刻也是剛剛回過神而已,耳邊聽到夫子喚了自己的名字,至于夫子喚自己做什么?他還沒有搞清楚呢。
見楊富貴如此反應(yīng),周夫子頓時氣的七竅生煙,顎下的長須都跟著顫動起來了。
楊富貴讀書,平素就不努力,只知道玩樂,功課一塌糊涂,本就讓周夫子不喜。
若不是楊富貴的父親楊滿樓苦苦告求,再加上每年楊滿樓送來的束脩可觀,周夫子甚至都不打算再讓楊富貴待在私塾里了。
周夫子倒不是貪圖楊滿樓送來的束脩,而是他看重一位父親期待兒子成才的那種殷切期盼,否則他根本不會答應(yīng)楊富貴留在私塾。
“楊富貴,你在神游嗎?老夫說的什么你都聽不到?老夫不是喚你還是喚誰?哼!”周夫子有些厭惡的看了一眼仍舊迷糊的楊富貴,他喝道。
“哦,夫子喚學(xué)生何事?”楊富貴連忙站起來,他迷迷糊糊的開口問道。
“混賬東西,莫非你不知道此刻身處何處?這里是私塾課堂,老夫喚你當(dāng)然是檢查你的課業(yè),莫非你還沒睡醒?”周夫子氣的暴跳如雷。
“還不將昨日你的罰抄交上來,你磨磨蹭蹭想什么呢?真是一塊朽木……”周夫子大聲喝道。
“哦哦……夫子,我抄了,抄寫完了,這就拿上來?!睏罡毁F神智清醒了一些,他連忙開口答道。
就只見楊胖子手忙腳亂的在課桌上面一通亂翻,找到十幾頁稿紙,捧在手里,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拿著,朝課堂上的周夫子走了過去。
見楊富貴這副德行,周夫子只能無奈嘆息,真是可伶天下父母心??!
楊富貴將昨晚抄寫的《三字經(jīng)》放在周夫子面前的書桌上,他低著頭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周夫子隨手翻閱起楊富貴抄寫的罰抄,越看越是眉頭緊皺。
“唉,你這字,真是、真是讓老夫無話可說啊,想你剛剛?cè)肜戏蜷T下的時候,就是這爬蟲一般的字跡,幾年過去了,還是如此這般,絲毫進(jìn)步也沒有,老夫真是失望啊,唉!”周夫子嘆息一聲,說道。
周夫子又翻閱了一下楊富貴的罰抄,臉色越是難看了。
“楊富貴,你自己瞧瞧,錯字有多少?有錯字倒也罷了,你抄寫了十幾遍,竟然每張紙上都是同樣的錯字,錯在相同的地方,你抄寫的時候莫非根本沒用腦子?”周夫子使勁搖搖頭,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楊富貴只是低著頭,他如今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被周夫子教訓(xùn)了,習(xí)慣成自然,正所謂死豬不怕開水燙,估計就是他這般樣子了。
“今日回去后,再罰抄二十遍吧,若是明日還有錯誤,老夫定不饒你,你下去吧……”周夫子嘆息一聲,他這般說道。
咦?今日竟然沒罰用戒尺打手板?楊富貴心中有些奇怪的想到。
頓時,楊富貴如蒙大赦的轉(zhuǎn)身朝著自己的課桌走去,他也沒想到其實(shí)是周夫子已經(jīng)被他氣糊涂了,對他已徹底死心了。
見楊富貴失魂落魄的走回課桌,課堂上的周夫子眉頭再次皺了皺,他搖搖頭。
“……圣人云,有教無類,老夫豈能因他頑劣、愚鈍,就違背圣人所訓(xùn)?老夫也是被他氣糊涂了啊,唉!”周老夫子心中這般想到。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
“老夫先前有要放棄楊富貴的想法,豈不是辜負(fù)了一位父親對兒子的殷切期盼?看來,老夫也是糊涂了??!以后定當(dāng)每日反省才是?。 敝芊蜃由焓置嗣€下的胡須,他這般想到。
于是,周夫子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楊富貴的身上。
“楊富貴,昨日罰你抄寫了《三字經(jīng)》,如今你可能夠全部背誦完整么?你背來聽聽?”周夫子開口朝楊富貴說道。
楊富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到座位上,他剛剛還在暗自慶幸沒有挨周夫子的戒尺。
可沒想到,他剛剛落座,周夫子的聲音便又傳到了他的耳朵邊。
于是,楊富貴趕忙站了起來。
“回夫子的話,學(xué)生應(yīng)該、應(yīng)該可以吧……”楊富貴結(jié)結(jié)巴巴的回答道。
“那好,你背誦一遍來聽聽吧,看你是否有進(jìn)步?”周夫子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
楊富貴趕忙合上課桌上的書本,將硯臺壓在書本上面放好。
學(xué)子背誦課文的時候,都要合上書本,壓上東西,以示自己并不會偷看的意思。
楊富貴抬頭看了看周夫子之后,他晃晃腦袋,清醒了一下自己,便開口背誦。
“人之初,性本善……”楊富貴背誦起來。
只是。
在楊富貴抬頭去看周夫子的那一刻,他眼角的余光,卻是瞥見了窗戶外邊站著的那個身影,六狗子。
就在楊富貴開口背誦的這一剎那,窗戶外的六狗子,似乎也張開了嘴巴。
貌似,有一道細(xì)細(xì)的聲音傳到了楊富貴的耳朵里面。
“……背不出,是好漢……”
楊富貴頓時腦袋里面一片空白!
他張著嘴巴,如鬼使神差一般背誦道“……人之初,性本善,背不出,是好漢……”
這一瞬間,整個私塾里的學(xué)子們,全都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