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解脫
許景言的話像是重重的一錘，瞬間便把許青禾擊得潰不成軍。
少年清俊的面龐上的無力、悲愴、責(zé)怪、憤恨都有，而那雙好看的眼睛里，卻再也沒有幾個月前她所看到的依戀和崇拜。
眼前恍惚閃過少年剛出生時的樣子，小小的一團，白白胖胖的。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沖她笑，讓六歲的她只敢小心翼翼的抱著，僵硬著身體不敢動。還有孩童時期最喜歡黏自己，什么東西都會先拿給她看的乖巧可愛的小男孩。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得比自己還高出大半顆頭，臉上總是帶著陽光的笑臉的少年。
她是看著這個少年長大的人啊，可是現(xiàn)在，都變成了什么樣子？
她淚水無聲的滑落，想要哭出聲音卻發(fā)現(xiàn)自己哽咽得連聲音也無法發(fā)出。
“你不是很愛你的小說嗎？愛到拋棄家人也要獨自在這里寫嗎？那么，從今以后，你就永遠一個人在這里吧，永遠沉浸在你自己的世界里吧?！?p> 許景言幾乎是嘶吼著說完這些話，然后轉(zhuǎn)身跑出房間，瞬間便消失在許青禾的視線內(nèi)。
許青禾捂住胸口，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終于崩潰的哭出聲音，聲嘶揭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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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禾是第一次痛恨自己選擇了做一名網(wǎng)絡(luò)小說家，雖然讓弟弟上了很好的大學(xué)，讓媽媽不再辛苦的打工掙錢，卻讓她失去了最重要的親人和親情。
那天過后，許青禾再也打不通許景言的電話，從未覺得手機重要的她每時每刻都拿著手機，就是怕錯過許景言的一個電話，一條信息。
媽媽的葬禮在哪里舉行她不清楚，沒有人告訴她，也沒有人能告訴她。
她不斷的打給通訊錄里少數(shù)的幾個人的電話，全是媽媽的朋友。而她自己，可笑的沒有一個朋友。因為寫小說，她把所有的時間花在了上面，與同學(xué)斷了聯(lián)系，只剩下最重要的弟弟和媽媽。
所以，她除了她們，就什么都沒有了！
“喂，趙阿姨嗎？我是青禾，您能告訴我，我媽媽的葬禮在哪里舉行嗎？”
聽到電話接通的一瞬間，許青禾瞬間便啞了嗓子，忍不住的帶著哭腔的問道。
她這兩天一直在打電話，不吃不喝的不斷打電話。不是沒人接，就是關(guān)機，還有的甚至拉黑了她，讓她打不過去。
她知道，這些媽媽最重要的朋友們都在怪她，可是無論如何，她還是得去見她。她都這么不孝了，不能連這個時候都不在。
電話對面一直沒有人說話，整個空間只有許青禾不斷啜泣的聲音。
過來許久，對面的人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才開口說了句“西苑街158號！”然后就掛掉了電話。
許青禾聽到后紅著眼眶，滿面淚水的笑了下，然后隨便的抹了抹眼淚，爬起來跑進來臥室。
不多久，她換了一身黑色連衣裙，頭發(fā)也被她梳好披散著。這樣讓她看起來體面一些，不再像剛才那么狼狽。
只是她的臉色慘白，眼眶又太過紅腫，精神看起來也差到極致。
她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然后雙手拍了拍僵硬的臉頰，逼著自己露出微笑。
打了個車趕到西苑街158號的殯儀館，看到擺了一排排的白色花籃，許青禾的眼眶再次酸澀起來。她僵硬的挪動著腳步，仿佛身體不是自己的。
大堂上，媽媽的照片放在白色花海中，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微笑，就跟前兩天離開時對她笑的那般柔和。
許景言穿著一身黑，手臂上捆著白色的孝布跪在一旁，臉色憔悴無比。而旁邊站著的幾位，都是媽媽平日里最要好的朋友。
她們見到她出現(xiàn)，紛紛扭過頭去不愿意看她。
許青禾紅著眼眶上前，不斷的說服自己不要哭?？墒撬派锨皫撞剑S景言冷冷的聲音就從前面?zhèn)鱽怼?p> “不要再過來了，你走吧！”
許青禾一下子哭出聲，看著許景言的背影哽咽著。他的話，一句就比別人的千言萬語更傷她。
她軟了雙腳跪下，遠遠的看著媽媽的遺像，哭得連呼吸都困難。她使勁的握緊雙手，用力的指甲都掐進掌心。
“青禾，你別怪沈姨，沈姨現(xiàn)在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你出現(xiàn)在這里我們只會更傷心，你還是先回去吧?！?p> 沈姨是個愛美的女人，平日里打扮得總是很漂亮?？墒墙裉?，臉色卻是素白著，眼眶也通紅著。
這是媽媽最好的朋友！
“沈姨......我求你了......讓我在這里吧......我不能走......別趕我走......”
許青禾哭得像個孩子，整張臉都紅了起來，說起話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讓沈筱極其不忍心。
說到底，這兩個孩子都是她看著長大的，也是她心頭的肉??！可是，看著遺像上的好友，她再次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許青禾，你給我滾，滾出這里，這里不需要你。”
“小景......”
“給我滾——！”
許景言轉(zhuǎn)頭看著她大聲的喊道，眼睛里是真真切切的憎恨。
許青禾死死咬住嘴唇，看著少年的面龐。許久，緩緩的說：“對不起......”
她搖晃著爬起身，狼狽的沖了出去。
心中似乎有一根弦斷了，一切都讓她感到絕望、窒息，對別人，對自己。
沒有方向的沖進旁邊的大樓，前面的電梯剛好打開，她一下子沖了進去，拼命的按著關(guān)閉鍵，然后上了最頂樓。
出了電梯后，她走上最后的樓梯，打開了最后的一扇門。
一陣微風(fēng)吹過，讓她的頭終于不那么疼了，她緩緩向邊緣靠近，看著一望無際湛藍色的天空，心中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一直以來，她拼命的想要弟弟和媽媽都過得好，所以盡管這條路多么難走，她還是堅持下來了。在每個深夜里，每每快要堅持不下的瞬間，在看到桌上的四人合照時，她都會覺得沒什么大不了。
可是，現(xiàn)在她似乎錯了！
她看著天空深深的吸了口氣，仿佛整個人都輕松了。她拿出手機，找出通訊錄里小景的電話，編輯了一條短信發(fā)了過去。
松開手機，展開雙手，她第一次勇敢的從高處看下去。心中的恐懼還在，但是更多的是解脫。
對不起了，小景，我不在，你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笑著，挪出了最后一步，耳邊風(fēng)聲呼嘯不已，她在身體下墜中感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