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端午天氣熱起來,東莪的婚期也近了。她的小姑爺也從科爾沁趕來了。
宮里好久未熱鬧了,太后起了興致,將送親的酒宴擺在湖邊長廊的亭子里,傍晚天色還沒暗下來,彩燈早已經(jīng)掛起來,四周掛著紗帳。
蕤音沒有陪在東莪身邊,一個人繞著湖來到對岸的僻靜的林中,隔湖回看人群,遙遠的恍若隔世,見湖水中燈光斑斕、熠熠生輝,眾人穿著艷麗如流光一般,隱隱傳來絲竹之聲和女子清脆的歡笑聲。
蕤音坐在一團墨綠之中,氣味清新,偶爾聽見一只晚歸的鳥雀撲棱著翅膀回到巢中,更顯得林中空曠寂靜,讓人心曠神怡。
想不到這深宮之中竟有這樣的好地方,蕤音拿出一方帕子鋪在膝蓋上,擺上東莪在宴席上給她的糕餅、果子,一個人看著湖面悠然的吃起來。
席間兄妹說笑,東莪卻一副冷臉對榮嘉。
“姐姐我那里得罪你了?!?p> “你沒有得罪我?!?p> “那你怎么一張苦瓜臉?!?p> “呦,哪敢呀,我怎么敢給貝勒您臉色看,您恕罪?!睎|莪仍舊一副冷漠,對別人卻笑盈盈的。
“咱們從小玩到大,有什么不能說的,你不說我找皇兄問你?!闭f著轉(zhuǎn)身就要到皇帝近前。
東莪急急拉住他。
“你是不是定過一門親?!?p> “是啊,覺禪府的長女,還是你阿瑪在世時給定的呢,怎么想起問這個了?!?p> “奧,記得啊,記得就好?!?p> “當然記得,只是,覺禪家久居南方,隔絕音信久了,上年家里還說去封信問問何時回京?!?p> “這不就眼么前了嗎,開春的時候,蕤音姑娘回來了,走到你家門前被攔住了?!?p> “有這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了,她阿瑪發(fā)配戍邊,家里也遭了小人敗落了,隨流民一路要飯進京?!?p> “確實不知啊,你知道我阿瑪額娘最是仁義,別說她家道敗落,就是要犯之女我們也當履行諾言。”
“好,一言既出,我就把人交給你了,我離開還正不放心她呢?!?p> “人在哪呢?!?p> “你來之前還在我身邊呢??赡艿角懊媪耍粫簛砹撕湍阋]?!?p> “誰呀,也引薦給我認識認識?!毙「W幼叩蕉松砗?。
東莪、榮嘉二人忙行禮。
小福子打發(fā)隨從遠遠的跟著,他和榮嘉慢慢溜達出亭子,說些京中有趣見聞。
遠遠見一少女坐在湖邊用口哨引一群鳥雀在地上吃糕餅渣滓,兩人都看得稀奇,正這時,一個太監(jiān)碎步急急得走上前。
“貝勒爺,宮外傳進話來,您府上有急事,老王爺讓您速回府去。”
“什么事?”榮嘉轉(zhuǎn)過頭來。
“奴才不知,只吩咐您別耽擱?!?p> “那你快回吧,改天得空進宮找我,前兒得了一對兒玳瑁鳥籠子,給你一個?!?p> 榮嘉行禮跟太監(jiān)走了,走前還望了一眼湖邊的少女。
小福子打發(fā)了兩人,慢慢走上前,腳步雖輕,但鳥雀靈的出奇,聽見腳步聲就嗖的一聲飛上了樹。
蕤音回過頭,氣呼呼的看著小福子。
剛想發(fā)句牢騷,看來人打扮即知道是自己得罪不起的,隨即轉(zhuǎn)過頭來望向湖面不理睬他。
小福子來到她身旁。
“你會口哨,鳥兒們都不怕你嗎?你能再招呼它們下來嗎?海東青你喚的來嗎?”
蕤音猜想他是今日進宮的某位阿哥、貝勒,等他到近前看見腰間的玉飾,猜到他是何人,見他不表明身份,那她也不必說破,仍舊坐在那里,省了請安。
“吃飽了,都回家了,今兒是別想再讓它們下來了?!?p> “那明兒呢,明天這個時候你再來,我?guī)∶變簛?,我廊上的鳥都愛吃小米兒。”
“明天我得當差,不得空?!鞭ㄒ粢膊豢此?。
小福子也不見外,自己用手帕拂了拂旁邊石墩上的灰便坐下了。
“你叫什么,在哪兒當差?”
蕤音有心胡亂謅一個,又想哪天穿幫了,免不了成了欺君的罪名,遂如實說了。
“蕤音,在東莪屋里?!?p> 她一說這個名字,小福子腦中的陳年記憶立時被喚醒了,那個他努力想要想起來卻忘記的名字,那個說自己是霜降出生的小姑娘。
“你小時候在盛京,霜降出生的?!彼牬罅搜劬粗ㄒ簟?p> “你怎么知道。”
“我們小時候見過,在赫圖府上,你還送過我胭粉豆的種子,我現(xiàn)在還在院里種著呢,我說要在院子里栽梨樹,你有空去承乾宮,樹都老高了,去年還開了花呢?!?p> 蕤音看著他一口氣說出的話,零星想起小時候的事。
“你這逗鳥的絕技是和誰學的,你能教給我嗎?”
“打小就會的,你要學啊,不是一時半刻能學會的。”
“只要你能教,我就能學會?!?p> “這么自信?!鞭ㄒ艨纯此?。
“給我當師傅,不虧待你,我有個稀罕東西送你做酬勞?!闭f著他從懷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白玉梅花鹿把件,托在掌心遞到她近前。
蕤音撿起來擺弄了一番,料子好、顏色正、工也老道,盤的油亮,想來也是有年頭的物件了。
“倒是件寶貝?!闭f完又還給小福子。
“打我出生就有,還是在盛京的時候,我阿瑪在遼東一次勝仗時得的。”
“這么稀罕的東西,輕易拿來送人。”
“有什么稀罕。”他一臉笑容,將東西又塞到蕤音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