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小皇帝無意和額娘打聽。
“真快啊,一晃入關七年了?!?p> “是啊,那時候你啊,比門檻搞不了多少。我啊來的時候臉上還沒有褶子呢,現(xiàn)在白頭發(fā)都有了?!?p> “額娘替孩子日夜操心,現(xiàn)如今我大了些,可以和額娘分擔了?!?p> “真不容易啊,兒啊,我們孤兒寡母,要不是仗著你舅舅一家,這家里家外虎視眈眈,終于把你盼大成家了,額娘總算有了指望?!迸簧系囊嘛椚A麗的婦人端莊的臉上略帶一絲悲涼委屈。
“額娘,你記得入關時一路上護送的那個大人,每天早上請安,馬上還坐著一個小姑娘。”
婦人思索一陣子。
“也沒幾年的事,我這記性,就在最邊上,都是讓你和孟古青氣的,成天斗嘴,像個小孩子,都是該當父母的人了?!彼斎挥浀糜X禪世庸,只是礙于他是赫圖家的人,不愿提起罷了。
“只記得那小孩子是霜降生的,比我小一歲,今年該十三了,還給過我花種子,。”
“啊,既然是故人,讓人出去找找,正是選秀的年紀,得了告訴你?!?p> 不出兩個月,果然從蒙古來了一個小姑娘,小福子歡歡喜喜見了,不過是又一個孟古青而已,往往答非所問,問她小時候可去過赫圖王府,就答他是霜降生的,愛騎馬。
小福子意識到額娘不過是希望他和舅舅家聯(lián)姻而已,根本不想找那個小女孩。
兩個娘娘都束之高閣,成了擺設。
他額娘擔心子嗣暗地里給兒子施了不少的壓力,從他爺爺怎么忍辱負重,幾套鎧甲打下一番家業(yè),到他阿瑪英年早逝,他們母子夾縫求生。
小福子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但年少氣盛軟硬不吃、油鹽不進。
無奈,他額娘又選了一波秀女,姿色俏麗,有好幾個都是霜降出生的,妄圖以假亂真挽住兒子的心思。
小福子不好撥了母親面子,收了幾個,臨幸了幾次,到第二年也得了兩個兒子。
但是心里還是想著那個送她花種和沙果的小女孩。
蕤音自打和家人去了杭州,過了幾年安靜日子,從一個北方胡地騎馬射箭、玩彈弓、爬樹上墻的野丫頭,變成了一個詩書、刺繡無所不能的閨中女子。
去年赫圖去世,小皇帝獨掌大權,她阿瑪跟著被貶到西北,她額娘去世,家中田產(chǎn)被家奴算計,她一人流落杭州,險些被賣。無奈進京投奔曾經(jīng)指腹為婚的榮嘉。
一路隨流民進京,風頭垢面、破衣爛衫,看見有人家開粥棚,也排著隊去領飯,顧不上什么顏面。
稀稀落落的一碗,不管還熱的滾燙,呼嚕呼嚕的喝下肚,幾個月癟下去的腸胃,霎時間被撐的不行,卻仍有些空落落的,沒半個時辰就又餓了。
她心里委屈,一家人背井離鄉(xiāng),他阿瑪為了那皇城里的一家子,浴血沙場、幾次丟了命,到頭來只因為曾經(jīng)是赫圖的家奴就明升暗降了,不過是你們一家子兄弟掙來奪去,總輪不到別人頭上。
而自己的父親不過是個賣命的。
她一路打聽終于到了榮嘉府上,還不等她上前叩門,就被當作叫花子哄到了一旁。
她看看自己,不禁一笑,真是天真,就算見了人家,難道真讓人家收留,更別談婚姻了,這時候,避她們一家還來不及呢。
不過總算進了京,這么繁華,要飯也有人要了,總不至于餓死她,畢竟這一路荒涼路途都過來了。再不行她就要回遼東關外,回老家去。
她走到一處高門前,未掛匾牌,墻根坐著一個花子,她納悶,這種大戶都有護院看著,輕易不肯讓花子要飯的上跟前。
她走上前。
“大爺,這戶是誰家啊?”
那人頭埋在胸前正在太陽地兒里瞌睡,只露出亂蓬蓬的后腦勺來。
見他不理會。就用自己的打狗棍子敲敲地上的飯晚。
那人抬起頭,掃了她一眼。
“敲嘛敲,別地兒要去,這是爺爺?shù)牡乇P?!?p> “我,不是強地方的,就是和您打聽,這是誰家?!?p> “誰家,這家可厲害了?!?p> “厲害,還讓您在這坐著。”
“那是早前,現(xiàn)在是落了架的鳳凰不如雞,還不如大爺我自在,倆飽仨倒?!?p> 她心想著京城的人就是洋相,一個要飯的都這么就氣哄哄,到底不說是誰家。
“你打南邊來的?!蹦腔ㄗ右娝恢暎钩镀鹪掝^。
“哎,和流民打南邊一路要過來的?!?p> “不易啊,這年頭,小老百姓最不易啊,見你也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怎么進京尋人啊”
“想投親,可是這年頭,誰還搭理窮親戚啊。”
“嗯,是這個理兒,嗨,啥年景也不待見窮親戚,這戶是皇親,想當年的十四貝勒,大號赫圖,人走茶涼,家都抄了,沒剩幾個人了,好像還有個閨女?!?p> “謝謝您了?!鞭ㄒ糇叩胶箝T悄悄敲了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