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左臉陽光,右臉孤月
一前一后
無言。
沈路遙望著蔣知書纖細(xì)的背影。
看似柔弱卻堅定頑強(qiáng),強(qiáng)勢的保護(hù)著自己,不留一絲縫隙。
突然,知書轉(zhuǎn)頭審問道:你們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果然,這人極愛秋后算賬,立馬翻臉不認(rèn)人。反射弧不是一般的長。
“班主任讓我去教務(wù)處拿答題卡。”
知書一臉冷漠的點點頭,回望著綜合樓,半餉不說話。
沈路遙看到有晶瑩在眼眶迅速匯聚,隨后兩行清淚悄無聲息的落下。
凄美、動人。
“你回去吧,我自己走走?!?p> 清透湛藍(lán)的天空像兩瓶打翻了的橙色與藍(lán)色的墨水,只是孤身一人,背著陽光,向夜幕走去。
秋風(fēng)蕭蕭,不知不覺已經(jīng)這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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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跟著我?!敝獣缱诳磁_頂上看夕陽無限好,看人流車馬去。
沈路遙雙手插進(jìn)口袋,站在她旁邊,看著她被余暉照的黃燦燦的臉和閃爍著刺眼光芒的淚滴:“害怕你想不開?!?p> “......”
“我沒事?!?p> “我知道?!?p> “我很好,沒被打,真的?!?p> “嗯,我知道?!?p> “那你有什么不知道的?”知書突然覺得不能跟既聰明還不會裝傻的人聊天,互相知道對方在想什么那就不用說話了。
沈路遙凝視著知書在夕陽映照下變成琥珀色的眼眸:“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哭?!?p> “......”
知書無語的望著沈路遙,陽光照的他眼鏡反光,她看不到眼睛。
“你眼鏡多少度?”
“三百?!?p> “摘下來能看清周圍嗎?”
“會模糊?!?p> 知書微抿著嘴,虔誠的注視著眼鏡,緩慢的眨兩下眼。
“你......想干嘛?!鄙蚵愤b心跳加快,身體微微向后傾。
“我想試一下戴眼鏡的感覺。”
沈路遙向右挪了一步,渾身充滿戒備:“不行,我不摘?!?p> “我不會摔的?!敝獣鴱?qiáng)調(diào)道。
“不行,你還是繼續(xù)哭吧?!鄙蚵愤b緊繃著臉,對蔣知書一臉真誠的建議。
“......”
知書被勾起好奇心,難道眼鏡是本體,摘掉眼鏡就轉(zhuǎn)變成別的人格?
她小聲試探著問:“你......有雙重人格?”
沈路遙一噎,不得不佩服她奇怪的腦回路和敢于求證的心理素質(zhì)。
知書看著緩緩下沉的夕陽,露出一絲淡淡的苦笑,天邊一線,霞光萬丈。
“我只是想戴上眼鏡,這樣是不是就能看清這個世界了。”
一副眼鏡伸到她面前。
“哦,謝謝?!敝獣鵂N燦一笑,抬眼看向沈路遙,眼神一滯,頃刻又低下頭不好意思的別開眼。
沈路遙把一切神態(tài)盡收眼底:他就知道,會是這種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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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近視吧?!?p> “不近視,我兩只眼應(yīng)該1.2左右?!?p> “那你注意點,可能會暈?!?p> 知書戴上眼鏡看向遠(yuǎn)方,眼前暈暈乎乎,似乎又清明又模糊。
她捂住一只眼,另一只掙開一條縫從鏡片后重新看這個世界。
或許,當(dāng)你更清楚的看清這世界,也更容易迷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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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書觀察著戴上眼鏡的沈路遙從迷茫到清明瞬間的轉(zhuǎn)變。
“你帶眼鏡跟不帶眼鏡差別好大?!?p> “......”沈路遙抿嘴,不去理會她話中的含義。
蔣知書卻仍在為生活中新的發(fā)現(xiàn)而感嘆:“怪不得大家都喜歡戴眼鏡,不僅能裝作知識分子,還能變得好看?!?p> “......”這明擺著嫌棄我不戴眼鏡時難看唄。
“哈哈,怪不得你剛那么拒絕摘眼鏡。”
沈路遙插著口袋看向校園里走動的渺小的人流,不想搭理蔣知書。真是狼心狗肺,自己特意跟來就是被她損的,都是自找的。
“你別誤會,我是在夸你帶眼鏡好看?!敝皇且荒樥嬲\的補(bǔ)充強(qiáng)調(diào)。
他信了就真的傻,剛才已經(jīng)見識到了她的巧舌如簧,誰能知道她話里幾分真幾分假。
知書看他一臉質(zhì)疑與不相信的神情,眨巴著亮晶晶的明眸強(qiáng)調(diào):“真的,我不說假話的,客套話都懶得說?!?p> 沈路遙沒有吭聲,挺直的背影像不動的松柏,不受任何風(fēng)吹雨打的影響。過了幾秒,他沉靜如水的聲音緩緩傳入知書耳中:
“那,在綜合樓里你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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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書淡淡注視著沈路遙俊朗的身形,緩慢的眨著眼睛,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發(fā)呆。
她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似乎都是真的,但又似乎只是為了脫身而臨時的詭辯。
因過度緊張又放松的大腦似乎將記憶與淚水混合,流去就變得模糊不清了。
她不知他們聽到了多少,又或是看到了多少。
連自己都忘了說了些什么的自己,如何分辨真假善惡,黑白真?zhèn)巍?p> 深秋的風(fēng)瀟瀟鼓起,夾雜著知書破碎的呢喃:
“如南柯一夢,我都記不真切,堪能分辨真假?我只能察覺到我生氣的怒火在燃燒和對被誤會不屑又覺得荒唐可笑。”
“所以你不喜歡韓坤。”沈路遙審視蔣知書的眉眼,想從中捕獲一絲猶疑。
知書一臉被誤會驚恐地表情,瞪著沈路遙:“你們怎么會以為我喜歡韓坤呢?哪只眼睛看到了?韓坤又不帥,黑了吧唧的一個人,整天笑的詭異,還自以為風(fēng)流倜儻,英俊瀟灑,又那么多花花草草的,我去招惹干什么?再說了,學(xué)習(xí)有沒有我好,我看上他啥?”
一頓暴雨連珠劈頭蓋臉的砸向沈路遙,知書說完仰起頭抬起下巴,一副你敢懷疑并且傳播虛假信息我就把你就地正法的態(tài)勢。
沈路遙抿著嘴偷笑,韓坤知道他在自己同桌面前是這么一個形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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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書像是機(jī)關(guān)槍把子彈全部用完后,就安靜的跨坐在看臺頂上。
她的左手邊是暖黃的夕陽,右手邊是清冷的孤月。
左臉在陽光映照下發(fā)光,右臉在夜幕陰影里冷白。
陰陽交合猶如一個人的兩面,完美而又和諧的融合在一起。
就如倆人難得的和諧與安靜。
時光流淌,青春曾在此凝結(jié)。
夕陽漸漸沒入地平線,知書突然從自己的世界中跳脫出來,轉(zhuǎn)身跳下臺子,急匆匆地說:“完了,我爸應(yīng)該還在門口等我呢,我先走了,拜拜。”
沈路遙看著她白色的身影在赤紅的跑道飛馳的身影,內(nèi)心感概:她與陽光一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