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遲抓著一只方才從樹上鳥窩上掏出來的鳥雀,在姜翊面前揚了揚:“你看!”
姜翊嚇了一跳:“皇宮里的樹上,怎么會有鳥窩?”她伸手輕輕撫了撫那鳥雀頭頂?shù)囊桓t羽,“你抓人家干什么?我這么薅著你的頭發(fā)你高興嗎?”她直接伸手重重抓了一把容遲的頭發(fā)。
容遲有點慌亂地掙開她:“你……放肆!”
“你怎么也會說這句話,我以為只有我爹爹會說。”姜翊興味盎然地笑,“你會寫這兩個字嗎?我只聽他們說過,卻不知道是哪兩個字,肆是一二三四的那個四嗎?”
容遲想了想,有點高興地說:“我會寫,我教給你?!彼皖^四下去找可在地上書寫的樹枝,可身在皇宮,地上又哪里會有什么枯樹枝,他抬起頭,目光落到姜翊頭發(fā)上的一個珠花,小小的海棠形狀還墜著珠翠。
姜翊豪邁地伸出手,將那枚珠花拔下來塞到容遲手中:“你寫吧你寫吧。”她咧了咧嘴,“反正我經(jīng)常丟珠花的?!?p> 兩個人蹲在地上開始寫字,容遲提筆忘字,先是多寫了一橫,又是忘記自己接下來要寫什么筆畫。
姜翊站起身,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我知道了,你不會寫字。”
“你胡說!”容遲抬高了聲音,“我習字是我大哥教的,你知道我大哥是誰嗎?他是如今陛下御前最受寵的……什么職位來著……”他橫豎想不起來自己兄長如今官任何級,囁嚅了半晌才道,“他可是少年天才!”
姜翊拍了拍裙衫上的灰塵:“他是天才,關(guān)你什么事?”她扯了扯容遲的袖子,“金陵好無趣,遠不如渭水有趣,你去過渭水嗎?”
容遲搖頭:“我從沒有離開過金陵,母親答應(yīng)過我,八歲生辰那一日會帶我離開金陵游玩……”他實在說不出后面的話。
母親拋下他,自己離開了金陵,永遠不會回來了。
“我想祭拜她,可我都找不到她睡在哪里?!比葸t小小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他們說人死后要一直睡在一個地方,可是母親死后,怎么能沒有住的地方呢?”
姜翊看著容遲,有點為他難過,她想如果有一日自己的母親離去,連睡的地方皆沒有,自己一定會難過死的:“那,你有沒有聽說過衣冠冢?我是聽我父親說的,他們說沙場苦寒,許多戰(zhàn)士往往死無全尸,或是就地埋葬,那些想要祭拜他們的人,就會在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千里迢迢去戰(zhàn)場取一捧黃沙,或是死者生前的衣冠,作衣冠冢。”
容遲的眼睛一亮:“真的假的?我有母親的釵環(huán),可以作衣冠冢嗎?”
“衣冠?!瓚?yīng)該只有衣冠,沒有釵環(huán)吧?”姜翊有些猶豫試探道,“不過釵環(huán)對女子來說應(yīng)當也是衣冠的一種罷……我覺得可以……”她覺得自己說的太不肯定,于是換了一種斬釘截鐵的語氣,“一定可以。”
容遲盯著她,目光如炬:“我知道花苑后頭有個地方無人知曉,我們?nèi)ツ抢锛腊菸夷赣H吧!”
姜翊哆嗦了一下,神智清醒地打斷他:“第一,你知道的地方就不是無人知曉。第二,這是皇宮,在這里祭拜別人會被砍頭的,第三,誰跟你我們?我才不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