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沒有見到那個故意找茬的老頭。
又找了一個老人,說是眼熟,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比朱翠花還不如。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幾人又回到了朱翠花這里。
就她的消息最靈通,雖然加載時間有點長。
朱翠花似乎沒意識到他們都已經(jīng)在村子里逛了一圈了。
總算拍著腦門兒笑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奶......”
小天下意識脫口而出半個字,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可不敢再打斷老奶奶的思路了。
朱翠花忽然哀傷起來:“我想起來他在哪里了,你們跟我過來吧?!?p> 蘭琪又緊張,朝思暮想,咬牙切齒的那個人,就近在眼前了,她想要逃,但是圣龍娘娘在側(cè),她不敢逃。
在路上,朱翠花絮絮叨叨的講:“那段時間,村子里人心惶惶的啊,妖怪喜歡偷小孩兒,我們只好整夜整夜的不睡覺,守著小孩兒,萬一瞌睡了打個盹兒啊,第二天就......”
這次沒人打斷她,讓她一次可以把肚子里的苦全都倒出來,說個痛快。聽她所說,她的孫子被妖怪吃了,兒子女兒去搶孩子,被打死了,在家里連個說話的都沒有。
繞了半個村子,來到一片荒涼的亂葬崗。
本以為只是路過,朱翠花卻停了下來,指著一座干干凈凈,光禿禿的舊墳。
仿佛一道晴天霹靂降臨蘭琪的心田,骰哥死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朱翠花傷感的說道:“這是我兒子和兒媳婦的墓,可憐我孫兒,連個尸骨都沒有,只能建一個衣冠冢?!?p> 蘭琪好懸一口氣沒上來,您說話別大喘氣行不?
路過這片亂葬崗,是一條曲折的農(nóng)間小路,路邊上有三個凄涼的小土包并排,朱翠花又停了下來。
所有人看向她,這次又是誰的墳?
朱翠花指著三個小土包:“這是來幫我們除妖的三位義士。”
說著,她顫巍巍的跪了下去。
敢來除妖,想必三人都是學(xué)有所成的修道人,沒想到竟然栽到了這小小龍女湖。
死者為大,這三位也算是為國為民的義士,蘭琪彎了彎腰,聊表歉意。
“其中有一個,就是畫像上的人。”
花似錦法力催了催,嘆息音螺發(fā)出感天憫人的嘆息聲,動了起來,懸停在最左邊的那座老墳上。
“?。俊?p> 蘭琪渾身的力氣,在這一瞬間被莫名偉力抽去了,踉蹌走過去,噗通,摔倒。
“娘!你怎么了?”小天年幼無知,理解能力要差一些。
蘭琪抱著他流淚:“你爹爹死了!他死了!我們再也找不到他了!”
母子倆抱頭痛哭。
“這就是,生離死別?!?p> 八兩觀摩著,心中又有了新的觸動,他掐指一算,看向花似錦。
“他與你還有些因果?!?p> 花似錦也掐算了一把,原來這三座墳里埋的,就是那天要殺她的那三尊仙之后人。
打發(fā)走了朱翠華,八兩一指點去,用法力破開墳?zāi)?,將里面殘存的骸骨碾成粉末,裝在冰罐子里,交給了這兩母子。
“既然你兒子的父親死了,我可以做主,把你們送到他的家族去?!?p> 花似錦與那三尊仙,終究是結(jié)了因果,這件事不解決一下,指不定什么時候逛街,忽然就挨了一悶棍。
借此事興許能解了誤會,解得了最好,解不了大不了打一場,總要把事情提到明面上才好解決。
蘭琪抹去眼淚,拉著小天一再叩首:“多謝仙人大恩!多謝仙人大恩!”
“行了。”
她磕的額頭上血肉模糊,八兩用法力托舉住她,否則她估計會硬生生磕死在這里。
蘭琪淚眼婆娑:“仙人將小天送過去就好,小民這張臉,不太方便見外人?!?p> 八兩道:“只將小天送過去,你要知道他爹可能有其他的兄弟,他死后,他的兄弟自然霸占了屬于他的財產(chǎn)。
你讓小天獨自回去,是想他被欺負到死嗎?”
“可,可是我這張臉……”
蘭琪捂著自己的臉,好恨,當初的自己為什么不忍辱負重?留下這張臉,跟著小天去到骰哥家里,也會被欺負的吧?
畢竟本來就不是明媒正娶!
八兩笑道:“我可以治好你的臉,你只需要,簽下這紙契約?!?p> 他剛剛突發(fā)奇想,信仰為什么一定要通過施恩的方式獲???法治社會的經(jīng)驗告訴他,沒有什么糾紛是一張協(xié)議不能解決的。
如果有,那一定是比公證方更強大的勢力動手了。
契約上幾乎沒有什么束縛,所有的束縛要求,都只有一個目的:乙方死之后,信仰歸甲方所有。
契約是在神國之中擬定,也將由神國執(zhí)行條約,只要沒有比八兩更強大的仙人出手,她的靈魂在死后必然會來到神國。
因為神國要的,是可再生的信仰。
就在這張契約成型的一剎那,九重天再次震動。
玉皇天,天師宮。
天師宮直屬玉皇大帝調(diào)度,里面都是人間各個時代伴隨天子左右,攪動風(fēng)云的人才。
天地震動之時,一群掐指算卦的天師齊齊吐了一口血,地板都染紅了。
“上面生氣了?!?p> “哪個上面?”
“自己算去!”
“哎你這人,血都吐了,還得害得咱們也吐一口?”
“某年某月某日,修羅界死亡人數(shù)二十一萬六千六百八十四人,輪回盤收錄靈魂,二十一萬六千六百七十七人?!?p> “嘶——”
“又一個妖僧悟法?”
雖然丟失的靈魂不多,但這代表著,有人在虎口奪食!
天師宮中,數(shù)十天師出得寶殿,四散而去。
他們大部分在玉皇天調(diào)查情況,看看是不是哪位大神的坐騎童子又溜下界了。
……
“簽下協(xié)議,就能治好我的臉?”
蘭琪的手臂伸向這張充滿了誘惑力的金色紙張,忽然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臂。
花似錦嚴肅的看著八兩:“我昨天跟你說過,這樣騙取信仰的方式,會遭天譴的。”
八兩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
“我可沒有騙她,只要她簽了協(xié)議,我肯定會把她治好。蘭琪,你信我嗎?”
蘭琪看看圣龍娘娘,又看看余白仙人。
忽然一咬下唇,另一只手猛地伸出,抓住了那張紙。
“我信。”
她沒得選,選擇相信,她們母子才有可能得到一條出路。
這是個令人絕望的,看臉的世界,頂著這樣一張臉,她無法保護自己的孩子。
“你……唉?!敝荑ご螯S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花似錦當然知道八兩有能力治好蘭琪那張臉,她口中的騙也不是這個騙。
手印印在契約上的一剎那,金色的紙張化作光,融入了蘭琪的身體,它帶著神國的偉力。
神國的前身本是神龍領(lǐng)域,在這個領(lǐng)域中,八兩擁有著絕對掌控之力。
因此它也擁有這種偉力,既然蘭琪簽下協(xié)議,便已經(jīng)是屬于神國的一份子,神國擁有對她靈魂的支配權(quán),包括協(xié)議內(nèi)容上的支配權(quán)利。
這張協(xié)議書上寫的是蘭琪的臉,神國便可以將她的臉,進行修復(fù),因為這張臉是屬于協(xié)議的,也是屬于甲方——神國的。
只有對屬于自己的東西,或者在神國范圍內(nèi)的東西,神國才能夠在其身上發(fā)揮威能,否則就是鏡花水月。
從今以后,蘭琪只有對她這張臉的使用權(quán)。
金光璀璨。
在金色光芒的包裹之下,蘭琪那張坑坑洼洼,崎嶇不平的臉,有部分癟下去,有部分飽滿起來,她只覺得酥酥麻麻的,不敢用手去觸碰。
連花似錦都嘆為觀止,就在昨天,他讓一個老人變得強壯些而已,都要浪費一瓣仙草。
而今天,他就忽然領(lǐng)悟了這樣神奇的法術(shù)。
小天不懂這些大人在做什么,他只知道陪母親哭,看到母親的臉發(fā)生變化,驚訝的捂住了嘴。
“娘親,你的臉......”
“怎么樣了?我的臉怎么樣了?”
一發(fā)出聲音,她就驚了,因為她的嗓子也被修復(fù),發(fā)出來的聲音清靈悅耳。
自從幾年前的自殘,她的聲音就一直像鬼一樣恐怖,難聽。
這一刻,她竟然不敢相信這就是她自己的聲音。
“呵呵,還不錯。”
八兩隨手造了一面冰鏡給她。
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蘭琪癡了,忍不住伸手輕輕觸碰,不敢用太大力,怕這是一場夢,一碰就會醒來。
“只有這張臉,才配得上這個聲音?!?p> 她有著讓宋任骰一見鐘情的資本,自然是極美的。
八兩道:“你在白楊鎮(zhèn)還有什么牽掛?如果還有,就快點去了結(jié)了?!?p> 蘭琪想了一下,搖頭道:“我不欠誰的,沒有牽掛?!?p> 她揉揉兒子的頭,這些年從來沒有這么輕松過。
小天都忘了哭,滿腦子都是問號,這真的是娘嗎?比翠翠姐姐還好看。
“那就走吧,還得麻煩花姐姐帶他們一程。”
事關(guān)花似錦的因果,她自然也該一同前往,八兩不愿意暴露真身,她只好屈身做龍力車。
據(jù)蘭琪說,宋家不知道在哪里,但就在奇錫縣城,有宋家的商鋪,她也是在買胭脂水粉的時候,邂逅了宋任骰。
在天上,八兩聽她講了她和宋任骰的故事。
本是一場擦肩而過的緣分,僅僅一個回頭,就一見鐘情,兩廂情悅。
她不知道宋家是個什么家族,只知道宋任骰來奇錫縣這種小地方,只是為了消遣。
根本就不明白他的底細,就愛上了他,常常出去幽會。
有一天,家里來了提親的人,她還以為是宋家派人來了,興奮地出去,才看到,是別人。
父親告訴她,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跟別人定過娃娃親,所以她必須要嫁過去,這事關(guān)蘭家的聲譽!
如果沒有遇見宋任骰,也許蘭琪就從了,這一生平平淡淡,大概也能和和美美。
偏偏,她遇到了他。
那一夜,她逃了出去,找到宋任骰,說要跟他私奔。
宋任骰說,他剛好要來白楊鎮(zhèn),兩個年輕人就千里迢迢,來到了白楊鎮(zhèn)。
蘭琪苦守了六年,她只需要徒步走上一整天,其實就可以回到家里去,繼續(xù)當自己的千金大小姐,可是她懷孕了,后來又毀了容。
自覺無顏面對家中父母,她倔強的窩藏在角落里,如果不是有個孩子,早已經(jīng)孤獨的死去。
人活著,就是為了面子。
八兩立在云頭,心想:
“我有何嘗不是如此呢?乖乖卷入龍海的無盡輪回,每一生都有成千上萬年好活,也不算是被虧待了吧。誰讓那種死法,太丟人了呢?!?p> 要是有好事的神仙去人間走一遭,編個話本,說有條金龍,鬧了瑤池,又反了天庭,殺死天兵天將無數(shù),多威風(fēng)。
就算死了,總比無聲的死在食神刀下,強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