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巾然的身體凍住了。如果這道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那就是神給予她的希望。
很不幸,她再三確認后,發(fā)現(xiàn)聲音是從她后面?zhèn)鱽怼?p> 不對啊,她剛剛走遍了整個閱覽室,沒有人和她一樣被關在里面。
是黑夜里的魔鬼帶給她的絕望。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回頭。
“為什么發(fā)抖呢?是因為太冷了嗎?”那個語調(diào)很奇怪,于巾然只在動畫片里聽過。
停下來,快停下來!
她想起自己之前在森林里迷失方向。她朝著森林嘴濃密的幽暗處走,渾然不知。那時候,她還很小,她孤身一人。夜晚即將降臨,高大而茂盛的樹林擋住了她的視線,遮住天空,根本不能用北斗星來辨認方向。
她想著自己如果能夠走到森林的邊緣,就能看到村莊的火光,就能回家。但她走了一會兒,卻發(fā)現(xiàn)無論她如何改變方向,總是在原地打轉(zhuǎn)。黑夜改變了地貌,覆蓋了熟悉的小路和標志性的巖石,磨平了所有的地形。
路面都是一樣的,樹木都是相同的。
“為什么不回答呢?”
好像是什么東西被撕開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靠近,但卻沒有任何腳步聲。腳步聲!對,沒有腳步聲。她背后的汗毛豎起,盡管她知道不回頭也不會有什么改變,透明的玻璃好像一張薄薄的紙,快要捅破卻仍然在那,切斷了所有的生機。
就好像自己明明能夠記得起回家的路,卻被恐懼扭曲或改變了。
白色的地磚上映出黑色的影子,她看到那人的形狀。
帶著一頂高高的帽子,還有兩只如蝙蝠翅膀般大的耳朵。
她慢慢地將已經(jīng)生銹的脖子轉(zhuǎn)過背后,意志力終于戰(zhàn)勝生理反應,她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一只老鼠模樣的玩偶站在陰影里,它帶著高帽子,眼睛和黑曜石一樣閃耀,嘴角微微揚起,在月光下有些瘆人。
但只要她留心就能發(fā)現(xiàn),其實它的笑容和迪士尼樂園里的米老鼠沒什么兩樣。老鼠踏進光線里,無神呆滯地雙眼看著她,像是被操作的怨靈。
“嘿嘿嘿?!彼鼘χ挠牡匦χ?。
空蕩蕩的室內(nèi),回蕩著童謠里孩子的歡笑。那聲音顯得空洞,沒有生氣。
于巾然終于壓抑不住埋在喉嚨里的恐懼,放肆尖叫起來。
......
凝聚在底部的黑色顏料像是從山腰的陰影傾倒下來一般,張季秋拿著畫筆沾取一些白色的顏料,在底色為黑色的畫紙上添上一輪明月。
整幅畫洋溢著濃烈的寂靜,在夜空下的樹木變成揮舞的雙手,巖石變成怪物的頭,荊棘從變成披著風衣的黑魔,蒼白無力的月光更添凄厲恐怖的色彩。
調(diào)色板變得眼花繚亂。他的手臂還有衣服都沾上了顏料,一雙土黃色的皮靴也沒能例外。一個女人站在畫室外,靜靜地看著他。張季秋坐在畫板前,專心致志,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畫筆被浸在水里,褪去顏色,重新調(diào)色。張季秋手里的畫筆在調(diào)色板上打轉(zhuǎn)。女人終于走上前去,問了一句:“季秋?”
張季秋抬頭,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女子。
女子看到他的回應,激動地抱住他,畫筆和水桶被打翻在地。
張季秋有些不知所措,他的脖子被緊緊勒住,快要喘不過氣來。他不認識她啊。他把女子從懷里拉開,有些疑惑地問:“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女子有些失神,眼睛里的淚花不斷地打轉(zhuǎn),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他快要推口而出地質(zhì)問也在這時候吞回肚子里。
此時,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什么好。
“你為什么走了這么久,現(xiàn)在才回來......”她抽泣著。
離開書店的人物,會因為現(xiàn)實時間而導致記憶錯亂。
“我是茴香啊,你怎么不記得我了?”她仿佛在控訴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張季秋并不知道茴香到底是誰,不是一種香料嗎?在他的記憶里,沒有這人的存在。
姜路云正好跑到畫室門口,他理了理頭發(fā),想著這時候要是有一件白大褂就好了。
他深呼吸幾口,向前走去。
“患者,這位患者,你怎么跑出來了?”姜路云匆匆忙忙地走進來,向張季秋道歉,“對不起,我們這位患者不小心從醫(yī)院里跑出來了,我現(xiàn)在就把她帶回去?!彼焓掷±滠钕愕母觳玻胍褍扇死_。
剛剛吃飯的時候,不知道冷茴香突然想起了什么,拼了命地往外跑。
從書店到這里足足十個公車站,愣是被她一口氣跑到這里,看起來根本不像三個孩子的媽。
冷茴香像是不認識他一般,拼命睜開他的手,拼命喊道:“我不認識你,你是強盜,是土匪!”
她倒是還記得自己在書里的情節(jié),她那被土匪擄走的妹妹倒是幫了很大的忙。
姜路云收回剛剛對她的稱贊,她現(xiàn)在就跟個撒潑打滾的潑婦沒什么兩樣。
旁邊的張季秋心里原本以為快要擺脫了,但聽到女子話后,心里卻起了疑心。
最近市里拐賣婦女的案件層出不窮,女子看起來有些心智方面的缺失,男子慌慌張張地,看起來很可疑。
張季秋伸出手,將姜路云拉開,問道:“請問您是哪家醫(yī)院的醫(yī)生?請出示一下證明。”
這人怎么這么麻煩,我是來幫他的,怎么跟我唱反調(diào)啊。
姜路云開始頭腦風暴,啊,附近的醫(yī)院,他根本不知道附近有什么醫(yī)院,情急之下,他推口而出:“這里是帝國的機動隊,所有人蹲在地上,違者格殺勿論?!?p> 姜路云來不及捂住自己的嘴,他忘記了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機動隊。完了完了,要被當成神經(jīng)病抓起來了。
事情一下子變復雜了起來??諝庵袕浡⒚畹臍夥眨瑳]有人再往下接話。
就連冷茴香都愣住了。
是什么改變了呢?姜路云看到風吹拂著冷茴香的發(fā)絲,感覺到一陣狂風從門外涌進來,聽見咔噠咔噠的窗戶搖擺聲。
原本沉寂的空氣開始高速運動,前面的門扉來回地擺動,發(fā)出巨大的金屬碰撞聲。
狂風在窗外凝聚,形成柱狀,仿佛見到了上帝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