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來呀,比一比
御花園里,廊下樹梢懸著宮燈,璀璨奪目,與天上星河遙相輝映。
趙瑾年一襲月色銀絲暗紋龍袍,靠坐在明黃錦緞軟靠上,珍饈美味玉液瓊漿擺滿玉案,他卻似無情緒也無食欲,只單手支頭,望著擺在高臺上洛陽新進貢的醉妃豆綠出神。
忽然,眼前一暗,懸于高臺上的宮燈盡數(shù)熄滅,圍坐在高臺周圍,參加御宴賞花的妃嬪們被這驟然變化驚到,發(fā)出紛亂嬌呼。
趙瑾華似也被打擾到,斜依在軟靠上的身子微動,待他看清有兩道模糊身影,風(fēng)姿綽約地自高臺上緩緩站起時,卻又頓住,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嗤。
“今夜皇上為李皇貴妃舉行賞花御宴,怎地皇上倒好似不大高興?”
坐在趙瑾年身側(cè)的姬氏,悄悄歪靠過來,同趙瑾年說話。
等了半晌,趙瑾年沒有答話,姬氏卻于半明半暗的燈火中,端起案上酒盞,送到趙瑾年唇邊。
就著姬氏的手,趙瑾年慵懶地抿了口,卻在此時,有鶯啼燕囀自高臺上傳來。
“今夜賞花夜宴,我姐妹二人借花獻佛,將與墨采女比心之約挪來這高臺上,一來是為助興,二來也是想請皇上皇后與眾姐妹們一起做個評判,看是我姐妹二人對皇上真心可鑒,還是墨采女勇氣可嘉?!?p> 雙生姐妹與墨梓凝比心之約的消息,在宮中已是傳得沸沸揚揚,小道消息各種八卦滿天飛。
有說雙生子請來塞外高人指點的,有說墨采女急瘋了,抓到誰都問怎么比心,連浣衣房的宮女也不放過的……
反正怎么精彩怎么編,越傳越離譜,但百傳不如一見,賞花之余又多了談資,在場之人無不暗暗叫好。
“你二人既要履行比心之約,卻為何把燈熄了,可是有何蹊蹺?”
皇后姬氏朗聲問話,聲音清脆悅耳,語氣沉穩(wěn)透著威儀。
聞言,高臺上二人于隱約中向姬氏斂衽一禮。
“請皇后恕罪,比心之約比的是真心,可這真心原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所以我姐妹二人就想著,該如何才能讓皇上看到……”
此話一出,臺下眾人議論紛紛,“是呀,這真心要如何才能看得見?”
“難不成要剜心?哎呦呦,收到狗心的肖美人,被嚇得到現(xiàn)在還起不來床呢,我可不敢看?!?p> “哪能剜心呢,真要剜出來,她姐妹二人還能活?什么腦子?”
臺下說什么的都有,一時間各種聲音交匯一處,吵得臨榭而坐的趙瑾年攏眉。
“難為你二人有這份心思,如此,快展出真心給皇上瞧瞧?!?p> 姬氏話音剛落,李皇貴妃卻笑著來問,“可是這墨采女沒來,對手缺席,要怎么比?”
從前墨梓凝身為六宮之首時,沒少給李皇貴妃臉色看,如今她提出來了,姬氏定然是要給她幾分薄面。
“依姐姐看該當(dāng)如何?”
未正式登上鳳位,姬氏卻已拿出國母威風(fēng),嘴上說得客氣,雙眼卻平視前方,連看都不看李皇貴妃一眼。
李皇貴妃李湄是趙瑾年正室,曾經(jīng)的太子妃,本該是皇后的不二人選,可誰知趙瑾年登上帝位后,皇后之位卻始終空懸,太子妃只封了個皇貴妃,之后多年,才有墨梓凝封后,執(zhí)掌鳳印三年被廢,接著又是姬氏登頂。
幸而李皇貴妃生性溫婉,不管遭遇如何,與趙瑾年始終相敬如賓,猶如宮中一株常青樹,不管皇后之位如何更迭,穩(wěn)坐皇貴妃交椅,同宮中眾妃嬪也是一團和氣,就連皇宮三屠墨梓凝在時,也未曾撼動其半分。
聽姬氏問話,李湄緩緩開口,“采女并不在此次御宴邀請之列,如何前來赴約,還請皇后裁決。”
“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還談什么比心之約,真是笑話?!?p> 嘲諷之聲四起,姬氏面色略有緩和。
“就依姐姐……”
姬氏吩咐下去,立即有宮女前去鳳儀宮傳懿旨。
身為廢后,低賤到連御宴都參加不了,還要現(xiàn)任的皇后親自下旨派人去招來,有人掩口嗤笑,“這下可有熱鬧看了?!?p> 高臺之上二人聽了,也是齊聲嬌笑,“怕是來了,也只有丟人現(xiàn)眼的份?!?p> 還未等議論聲過去,驀地有人發(fā)出驚呼,“呀,快看!”
眾人從嬉笑中醒悟過來,向高臺之上看去。
昏暗的高臺上,驟然亮起一對小巧燈籠,分別有‘瑾’‘年’二字,紅光清晰跳躍,字跡端正平穩(wěn),立體而生動……
對,有人發(fā)現(xiàn)了這兩個字不只是生動,而是真的會動,一收一縮,頻率穩(wěn)定,與人心跳速度相仿。
這時,高臺上二字,隨著人影晃動向臺下挪去,直至來在水榭前,雙雙出現(xiàn)在亮處,眾人才看清楚,那兩個鮮紅妖艷,閃著光,隱隱跳躍的瑾年二字,竟是紋在雙生姐妹胸前。
“這是……”二人胸脯高聳香肩外露,姬氏視線掃過,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雙生姐妹像是沒有注意到皇后面露不悅,只眸光流轉(zhuǎn)望向臨榭而坐的趙瑾年,齊聲嬌呼,“皇上……”
趙瑾年無聊地垂眸把玩著握在手里的鎏金球,聽到響動連眼皮都沒撩一下。
“皇上,我和姐姐可是冒著性命危險刺了這紋身,您怎么都不看一眼呢?”
蝶妃委屈巴巴地說了,眼中水汽氤氳我見猶憐,可卻換不來趙瑾年的一點垂青。
“不過是刺青而已,哪里就能威脅到性命……”
受皇上冷落,自然就有人出聲嘲諷。
林賢妃慣會玩針,聽了這話冷哼一聲。
“真是沒見識,這是吻心之術(shù),是苗疆古來就有的秘技,用特制寸余長針沾上夜瑩花汁,刺入胸口直達(dá)心上,既要避免傷及心脈造成大出血,又要保證針針將顏料留在心與肌理之間,這樣當(dāng)刺青完成時,所紋圖案則隨著心跳而動,實在是堪稱奇跡,然,因為風(fēng)險太大,根本無人敢冒然嘗試,彩妃和蝶妃能在短短三日之內(nèi),找到施術(shù)之人完成此舉,實屬不易,也確實堪稱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