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掌心的痣
“伶牙俐齒……”
西風(fēng)卷起帷幔一角,燭火搖曳,趙瑾年的臉在光影間明明滅滅,抓緊墨梓凝的手,指節(jié)泛白,透著隱隱怒意。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墨梓凝大力甩開趙瑾年的掌握,挑眉對上寒涼的眼,“我在這宮里風(fēng)刀霜劍只當(dāng)紅塵游戲,所憑所持唯有對瑾年的一腔真情,若是這火你執(zhí)意要撲滅,但求你早些滅了它,也免得我在這深宮受苦。”
“你說什么?”濃濃酒香伴著低低潛吟漫天席卷而來,天旋地轉(zhuǎn)間墨梓凝跌入一個堅實的臂彎里,居高臨下,趙瑾年好看的眉眼鍍了一層寒霜,“身居六宮之首,你卻認(rèn)為是在受苦?墨梓凝,你當(dāng)這萬丈榮耀是什么?”
“是我心甘情愿讓你套在身上的枷鎖!”
伸手圈住趙瑾年的脖頸,墨梓凝整個人貼上去,淺淺的一個吻,像是烙在了心里。
“就為你這樣一個不值得的男人,我在這里虛耗了三年的錦繡年華。”
“你這個女人,真該給你點教訓(xùn)?!?p> 聽到趙瑾年切齒發(fā)話,墨梓凝驀地笑出了聲,“所以,就要把我給你的兄弟?”
像是有什么東西忽然被摔碎了一地,趙瑾年擰眉,打橫抱起單薄的墨梓凝。
“你是朕的女人,要教訓(xùn),也是朕親自教訓(xùn)……”
把嬌小的人兒丟到大床上,被翻紅浪,云雨巫山。
墨梓凝不知是喜是悲,眼角掛著淚,心里卻因為那個叫作趙瑾年的男人,而生出最卑微的喜悅來,就連睡過去,嘴角還掛著笑。
“賤,真的是太賤了!”迷蒙中聽到自己成了廢后,重歸采女舊位,剛剛睡醒的墨梓凝心中感嘆,正八品的位份,不是賤而是太賤。
墨梓凝渾身酸軟,勉強從床上爬起來梳洗,昨夜的喜服被趙瑾年全給撕破了,沒有衣服換,墨梓凝只好身著褻衣褻褲,外罩一單床單,把蓋頭折疊上,攔腰系住。
剛剛忙活完,墨梓凝就聽到院里有動靜,出門一看,一眾隊伍,為首小黃門見是墨梓凝,才要見禮,忽又記起墨梓凝已是廢后,如今不過區(qū)區(qū)一名采女,彎下的腰立馬挺直。
“墨采女,皇上命你回去住你的鳳儀宮,怎么還賴在玉喜宮不走?”說著,搭眼瞧見墨梓凝的裝束,翹著蘭花指掩口輕笑,“呦,這是什么新奇打扮,可別驚了圣駕,到時你我可都擔(dān)當(dāng)不起。”
“皇上有那么好嚇的嗎?”
墨梓凝怪眼一翻,無視小黃門的冷嘲熱諷,大搖大擺過去一邊規(guī)矩站好。
“還算你懂規(guī)矩……”
位份再低,也是皇上臨幸過的人,宮里的人再扒高踩低,若沒什么利益沖突,也都愿意留三分與人行,小黃門放過墨梓凝,高聲唱喝,“密達(dá)國美姬公主,現(xiàn)封為密貴妃,賜入住玉喜宮。”
墨梓凝驟然聽到美姬公主四字,驚得將目光投向隊伍中失魂落魄走出來的那道俏麗身影,怎么會是她?自己不是已經(jīng)換她逃脫升天了嗎?怎么還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十二名宮女,八名太監(jiān)匍匐在密貴妃腳下,齊齊恭請貴妃金安。
被喚作密貴妃的美姬,愣愣地垂眸看著地上眾人,好半天僵硬的臉上才扯出一絲凄涼的笑來。
“平身……”
“謝貴妃?!?p> 墨梓凝看著這一切,實在想不出來,到底是哪里出了紕漏,不過一夜的功夫,被黃小邪帶著遠(yuǎn)走高飛的美姬,還是被關(guān)進(jìn)了這座密不透風(fēng)的牢籠里?
“看什么看,快走!”小黃門發(fā)現(xiàn)墨梓凝肆無忌憚地盯著美姬看,吆喝著指揮人趕她出去,“敢這樣盯著貴妃看,簡直放肆!”
被逐出玉喜宮,墨梓凝晃晃悠悠往鳳儀宮走,都已經(jīng)被貶回采女了,卻還要她住在鳳儀宮里,墨梓凝肯定趙瑾年沒安好心,只是一時也猜不透他要做什么……
不過有一點她卻能肯定,之所以她這個廢后沒有被人攔路詰難,就是因為皇上命她繼續(xù)住在鳳儀宮,圣意難測,誰也不敢亂伸蹄子來踩她。
長長的宮墻長長的路,墨梓凝心里想著美姬和黃小邪到底遇到了什么而走得極慢,看似東張西望,實則什么也沒入到她眼里去,猛然一聲,“放肆,還不快跪下,驚了圣駕你擔(dān)當(dāng)?shù)闷饐???p> “皇上?趙瑾年?”記起昨夜的瘋狂男人,話音未落,墨梓凝兩腿一軟已經(jīng)跪倒,就是跪倒的不是地兒,正正跪在路中央,路經(jīng)的龍輦不停也得停了。
趙瑾年坐在龍輦上,慵懶地單手支頭,看著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墨梓凝,神情淡漠。
這時,從路的另一邊有儀駕迤邐而來,迎面到了近前,竟是還未進(jìn)行封后大典,先已入住長樂宮的姬氏。
墨梓凝被夾在中間,兩面氣勢恢宏,中間狼狽難堪。
姬氏自鳳輦上望過去,愣沒認(rèn)出攔路的是誰,及至有人過來稟明是身為廢后,如今是鳳儀宮采女的墨梓凝時,才驀地一笑,輕啟朱唇。
“呦,我當(dāng)是誰敢攔皇上的路呢,原來是墨采女……墨采女這身裝扮,是要唱山門呢,還是水漫金山?”
墨梓凝床單斜披,右手露著褻衣半截袖子,腳上趿拉著僅有的一雙木屐,若是再拿個缽,還真有些出家人的意思。
聽到姬氏打趣她,墨梓凝面朝趙瑾年,膝行蒲伏,挪去到宮墻根下,雙手疊加,頭抵在上面不發(fā)一言。
被冷落的姬氏成了自說自話的跳梁小丑,趙瑾年依舊眉眼淡淡的,像是根本就沒注意到這出鬧劇。
鳳輦讓去一邊,龍輦緩緩走過,趙瑾年眼角余光始終黏在宮墻下那抹小小的身影上。
宮墻巨大的暗影下,把那抹赤紅身影抹成了暗紅色,像是他掌心的那顆痣,看似暗無天日,但總會記得她就在那里。
待到龍輦過去,鳳輦起駕,還未正式執(zhí)掌鳳印又不好拿墨梓凝開刀,姬氏一雙惡毒的眼落在墨梓凝頭上,直至不見。
進(jìn)宮以來從未跪過,眼下一次讓她跪個過癮,足足跪了小半個時辰,墨梓凝疼到呲牙咧嘴,跌坐在地上,揉了半天腿,才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趔趄著向鳳儀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