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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弟

第一百零九章 狗盜

秦始皇弟 戊乙衛(wèi) 4150 2021-01-22 16:32:18

  衛(wèi)真長長吁了口氣,神色凝重的說道:“劫擄端木氏女的人不像是呂不韋門客,呂不韋最講究節(jié)儉,能用竹簡的,絕不用絹帛!要想挖出幕后黑手還得從此人身上下手!”

  望著一張狗皮下面削瘦成麻桿的老人,趙端也犯愁了。

  “你受誰指使?可曾見過端木氏女?你們意欲為何?為何要為用天雷轟死秦國公子……”

  趙端耐著性子平心靜氣問了一大通,可是老人似乎既聾又啞,瞪著一雙渾濁而又呆滯眼神,蜷曲著身子,如同一只狗一般趴臥在地上,全然沒有任何反應。

  打不得,罵不得,如何是好呢?

  這時瞎子司馬季主被史襄攙扶著來到苑囿亭榭之下:“讓老夫摸摸,是不是故人!”

  狗皮之下那呆滯老人,陡然之間眼睛明亮起來,一咕嚕身爬了起來,驚詫的望著雙手向前尋摸司馬季主。

  “狗盜真是你?”司馬季主摸到了身穿狗皮老人那精瘦的面龐,不禁潸然淚下。

  “司馬公真是你?”那貌似狗的老人上前激動的攬住了司馬季主的手臂,兩人抱頭大哭了起來。

  這是一對一別二十年的故友,話語之中盡是當年英雄好漢的追憶。

  “司馬公你貴為田氏王孫公子,為何做了衛(wèi)君的門客?”狗盜擦擦老眼問道。

  趙端聞聽不由一驚,原來瞎子司馬季主的出身如此之高。

  司馬季主苦笑道:“我非衛(wèi)君門客,而是衛(wèi)氏野王少主的門客,狗兄,你得幫幫我家少主??!”

  狗兄很有職業(yè)操守,聞言司馬季主所求,卻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說道:“我等都曾是薛公的門客,立世根本就在一個忠,今日我若透露了主公的底細,其他不說,即便司馬公也會看不起我!”

  孟嘗君,名田文,封于薛地,今山東棗莊,故稱薛公。

  司馬季主黯然點頭附和,并不再多言。

  狗盜向衛(wèi)君看去:“既然我等雙方并無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我和司馬公又是老交情,若是信我,就放我回去,我可游說一番我家主公,看能否以和為貴,衛(wèi)君意下如何?”

  衛(wèi)君可是一國之君,代表了正義一方,然而現(xiàn)在事情發(fā)展著發(fā)展著怎么就有了兩黑幫媾合的意思?

  自己雖在這世上行走了九年,可依舊不摸清這個時代復雜的人心。

  衛(wèi)君向趙端投去了詢問的目光,趙端拍拍司馬季主的手:“全憑太公處斷!”

  “狗兄,你去吧,若不成,也不要勉強,咱們還是生死兄弟!”司馬季主扣住狗盜的手背誠摯叮囑道。

  “我知道!”狗盜并不多言,溜達著就從館舍正門出去了。

  “用不用尾隨此人呢?”衛(wèi)真向司馬季主問道。

  司馬季主斷然否定:“不必,有些人心會變,有些人心永遠不變,狗盜祭祀的是狗神,自不會言而無信!”

  狗神都出來了?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個時代真可謂無處沒有神!

  司馬季主所言不虛,半個時辰未到,狗盜就回來了,不過是瘸著一條腿回來了。

  狗盜拖著一條腿,爬行在地上,不論遠近去看,就是一條無家可歸的瘸腿瘦狗!

  “一去一回,如何這人就斷了一條腿?”趙端不解,向司馬季主說道。

  司馬季主頓時淚如雨下,摸尋到回來的狗盜,胸懷起伏,動情的說道:“何苦如此,在這世道你何苦要做一只狗?做人要比做狗輕松多了!”

  “無礙,我有狗神護佑,短腿三五月就長好了!”狗盜一如始見他時的呆滯神情說道。

  兩人所言非是人類之言,周圍之人無法理解其意。

  狗盜這才對衛(wèi)君說道:“我同主公講好了,只要衛(wèi)君用天雷轟死明日路過濮陽的秦國公子正,就一定確保端木氏女毫發(fā)無傷!”

  以狗盜的言外之意,即便轟死了公子正,端木氏也救不回來。

  衛(wèi)君又看向了趙端,趙端卻沉默了!

  狗盜帶來的消息離自己的期望實在太遠,一個是恩人端木氏女,一個是未來秦始皇還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己不可能二選一,而是全都要保全。

  “此次我等從薛縣前來濮陽行事皆是有來無回,在下已盡力,司馬公對不住了!”瘦瘦小小的狗盜趔趄著向司馬季主作揖拜手,而后轉身,嘴里吐了一口鮮血,陡然摔在了地上。

  趙端摸摸了鼻息,確定狗盜死了!

  可惜了!此人到死都未透露一點同伙的端倪,狗盜背后到底是怎樣兇殘職業(yè)的一伙死士呢?

  趙端思量之后說道:“能用得起昔日孟嘗君的心腹門客,一定不是一般的封君,薛縣在齊國,君上能否查出今日入住女閭的齊人薛縣人氏?”

  “我是衛(wèi)君,若這點小事,還辦不成,我也該回家賣草鞋了!”衛(wèi)君隨即吩咐心腹道:“衛(wèi)季召來女閭游徼,我要親自交待他如何行事!”

  司馬季主嘆息道:“死士,就是這樣的命運,史子前往市中買上一具上好的棺材,為其收殮明日安葬了吧!”

  衛(wèi)真的效率行事極高,不過半個時辰,就已查到女閭之中一伙可疑人士,皆是齊人,入住女閭逆旅已有四五日,據(jù)負責緝盜的游檄說,他們這一伙人乃是東海倉海君的門客,來衛(wèi)是為了販賣東海明珠。

  “東海倉海君何許人也?”趙端問道。

  衛(wèi)真笑了:“此人乃齊王公孫,為人急公好義,四方豪俠多附之,名聲不錯,不過此人身患殘疾還有罷癃之癥,曾往趙國游歷,在女閭館舍茅廁之中遭到平原君一美人恥笑,有人將此事告知平原君,平原君大恐,斬美人頭顱,親自上門致歉!為此平原君頗受四方之士擁戴!”

  “倉海君?此人殘疾,難道是跛腳?”趙端不禁問道。

  “正是!少主也知曉倉海君?”衛(wèi)真驚異于趙端的廣博見識。

  衛(wèi)君講述的倉海君之人,讓自己想到了《史記平原君虞卿列傳》的一個小人物,那人是個跛子,遭到平原君美人嗤笑他有罷癃之癥,跛子向平原君投訴,平原君未予理睬,等門客走了一半,平原君才知曉原來全因為慢怠了跛子。

  這再一次印證了自己的讀史心得:史書上每個小人物,都有可能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跛腳小人物自己不知是誰,可倉海君在歷史上那是大名鼎鼎!

  《史記留侯世家》有載:良嘗學禮淮陽,東見倉海君,得力士,為鐵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東游,至博狼沙中,良與客狙擊秦皇帝,誤中副車。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賊急甚,為張良故也。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

  倉海君那可是張良雇兇殺人的牽線者!

  也不知此倉海君是否就是彼倉海君,可這個名字卻讓自己甚為重視。

  “只是聽說過而已,不過齊國東海倉海君為何要劫擄端木氏女還要刺殺公子正,不,他們本意是要殺了端木孟姬?難道倉海君也是受人所托行事?”

  衛(wèi)君點點頭說道:“不錯,倉海君多半是公子子傒陰使!少主可能不知,秦王公子子傒母親乃是齊王公主,據(jù)呂子向我透露,此次公子正出使齊國為質,就是公子子傒在幕后操縱!”

  趙端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深為正兒和趙姬憂心,他們娘倆日子也不好過??!

  趙端凝思了半天,長吁了一口氣,對衛(wèi)君衛(wèi)真幽幽說道:“兄弟鬩于墻,外御其務,看來我這回的周王子要當定了!”

  衛(wèi)君眼前一亮,湊到趙端耳邊說道:“我有一良計,一直在心中未曾吐露,是怕少主多疑,既然少主愿做周王子,我就沒有了顧忌……”

  衛(wèi)君和趙端私語完,恭恭敬敬向趙端抱拳略微激動的說道:“少主雖是孩童,心智卻猶勝俊杰也,真,佩服之至,難得能和少主一同患難,所謂患難見真心,今夜就是你我兩人結盟的開始,我們當歃血為盟!”

  趙端抱起衛(wèi)真的手說道:“天下七國互換質子,還不照樣打來打去,歃血為盟又有啥用?你不負我,我不負你,日后天雷出售收入咱們三七分,你七,我三,可好?”

  衛(wèi)君被趙端的噎得差點沒有上不來氣。

  衛(wèi)真苦笑不得說道:“不好吧,在下可是未出一力啊!”

  趙端收斂了心直口快,謙遜說道:“

  天雷能賣出這般高的價錢,那是別人看在你衛(wèi)國的面上,我終究只是一介孩童,真若離了你,沒人會正眼看我!既然我們日后要一起共事,就無須客套。要說,君上對我還有還有救母之恩!若非君上在繁陽那夜保我母,恐怕母親早死!救母之恩,小子銘記在心!”

  “好,心中有孝,才配為人!”衛(wèi)真握了握趙端的小拳頭贊譽道:“你就待在顓頊宮中休息,我這就去操辦明日之事!”

  “今夜恐怕不能睡了!我得出城,為你取來天雷,你可連夜派人送至大梁,明日龍陽君所言魏武卒兵臨城下危局就可解!”

  “那好,我知會富公,送你出城!”

  ……

  第二日辰時,暖陽高掛,

  從西面而來兩支蓋有素縞的車馬隊伍一前一后,相距不過百丈,緩緩行駛在通往濮陽城西門的大道上。

  前面書有秦字的黑白錦繡大旗之下的車馬隊伍綿延了足有三四里長,后面黑布秦字大旗之下的車馬只有短短十幾輛長。前面車輿素縞之下鑲玉包革奢華至極,后面車輿素縞之下老舊烏黑。

  兩隊車馬即便相連,也能看出兩隊車馬各屬其主。

  兩隊車馬最終在濮陽西門前停下,

  后面車隊首車之中一個身穿孝衣的十歲小童推開車門鉆了出來,拉著登車的綏帶,靠在車廂門框上,抬手搭涼棚,遠望城門,歡愉的喊道:“母親,咱們又回到了濮陽,在咸陽這幾個月都快把我憋死!”

  “正兒!小心一點,別摔下來!”車中露出一支白皙手臂,將小童一把拉回了車中。

  車中傳來一個婦人長長的嘆息聲:“唉!也不知你弟,如何了?母親對他心有虧欠!”

  接著又傳來了小童青稚的話語:“那日他若隨我們前往了咸陽,我們不就可以在一起了?可是他不愿和我們在一起?。∷羰呛ε卤婚?,我就替他,只要母親開心,我便開心!”

  抱著一把掃帚,來到車前的趙端,聽見正兒和趙姬的交談,感動不已。

  趙端身邊的衛(wèi)君內侍閹宦扯著尖利的嗓子唱道:“衛(wèi)君候人恭迎秦王公子秦王姬入城!”

  “你們弄錯了嗎?論先來后到,要迎也是先迎接我們?。∫?,長幼順序,我主也是先王公子!你們?yōu)楹稳酉挛覀內ビ竺孳囮牐俊鼻懊孳囻R隊伍中一個肥胖婦人跳下車來,推開一眾手持戈戟的秦軍士卒,擋住了趙端為首的衛(wèi)君賓人隊伍。

  趙端冷冷問道:”先王公子貴,還是大王公子貴?”

  婦人嚷道:“他貴啥?。孔栖?,用著老人,吃的喝的都是我們挑剩下的,他們哪顯得最貴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要是沒有前面的豪奢車馬對比,趙姬和正兒所乘坐的車馬也不算太寒酸,可是有了對比,就顯得那般不堪了!

  今日事也湊巧,秦國先王公子,也就是安國君的兒子公子嬰要前往燕國為質這一路正和趙姬母子同行。

  原來一路趙姬和正兒就是這樣被人欺壓著過來的,趙端為之心酸不已。

  “還煩請衛(wèi)君賓人先讓先王公子入城,我和大王公子等一等就是了!”車廂中傳來了趙姬息事寧人的溫柔話語聲。

  真是善良的母親!

  然而有時善良就會變成任人騎跨的軟弱,趙端氣呼呼喊道:“那就有請秦國先王公子入城!”

  車馬隊伍浩浩蕩蕩進入濮陽城中,趙端緊緊跟隨在趙姬和正兒的車旁。

  趙姬在車中說道:“專兒也不知被呂不韋安置在了何處?母親也想他!”

  “孩兒,才不稀罕做王孫公子,還不如百戲優(yōu)伶自由自在!”

  “正兒啊!你還小,長大之后,就曉得人的地位何其重要!母親帶你回到你父王身邊,就是為了你將來著想,你以后就不要想著耍弄百戲,應向夫子學習識字讀書!”

  趙姬真可謂賢妻良母??!

  趙端突然撩開了他們車簾,沖他們笑笑,問道:“我能上你們的車嗎?”

  趙姬和正兒兩人看見趙端那豁嘴還有那重眸子,立時僵硬在了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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