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自己即將窒息時(shí),屋中墻角再次傳來一陣輕微響動(dòng),一人飛奔而出,抓住端木勝的手腕,輕呼道:“端木公且住手,司空公特讓我隨你進(jìn)工坊,就是怕你傷了此憨子的性命。司空公說了,即便計(jì)劃失敗,縱使我等和天下人為敵,也不能傷了此子的性命,即便呂公在此,他也會(huì)選擇如此做!”
端木勝聞聽立時(shí)住手,詫異問道:“不殺他,他若泄露咱們謀劃,如何是好?司空公何時(shí)如此糊涂?”
黑影中那人對端木勝附耳低語幾句,端木勝一臉震驚立時(shí)不再言語。
趙端干嘔不已,大口大口的喘氣,扭頭再看端木勝,他已隨那人再次隱沒進(jìn)了墻角黑暗里了。
啥情況???
趙端摸著似乎要被掐斷的脖頸驚恐不已。
呂公?哪個(gè)呂公?為何端木勝要對自己大下殺手,然而司空馬卻執(zhí)意不讓呢?聽他們所言,自己對他們很重要?他們到底有何大計(jì)?為何不僅不拆穿韓人的陰謀,反而一同為他們遮掩呢?
喘息之間,事情怎么變得不可捉摸了?
這里面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呢?
呂公?會(huì)是誰呢?難道會(huì)是呂不韋?在侯贏口中,呂不韋受命司空馬,可他們話語之中,明顯是以呂不韋為尊。
那呂不韋又在整個(gè)換嗣事情中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呢?
韓王的書簡如此重要機(jī)密,因何就落入了司空馬的手中?
……
也不知胡思亂想多久,哐當(dāng)一聲門扉大開,外面火光照入屋中,韓非背著手踱到自己的面前。
“書簡何在?若是不說,你信不信我能屠城,殺的城中無一人生還,包括你養(yǎng)父!”公子韓非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一般酷冷。令趙端不寒而栗。
“信!”趙端爽快回應(yīng)。
韓人也曾是七雄之一,即便被秦國蠶食這么多年,仍舊擁有潁川和汝南兩郡以及數(shù)十座飛地城池,人口足有百萬之眾,為了韓王宗室永享祭祀,拿幾座城池和魏王交換一下,然后殺戮城中的萬把人,又算啥呢?
“書簡在哪?”韓非再次冷酷逼問道。
突然死士首領(lǐng)疾跑而來,氣喘吁吁地說道:“公子,司空馬沒死!他在工坊門外,叩門求見公子!”
韓非聞聽驚詫不已,抓住死士首領(lǐng)脖頸的衣襟問道:“你不是對我說他已死了嗎?”
“是??!墓穴之中他被砸了個(gè)稀巴爛,身上還有我等箭簇,仆下以為他死了!”死士首領(lǐng)解釋道。
“廢廢廢物!還不快將他接入坊中?”韓非憤怒的再次結(jié)巴的起來。
不多時(shí),司空馬被兩人攙著來到了院中。
韓非老遠(yuǎn)就拱手作揖:“司空公傷勢如何啊?”
司空馬被人攙扶著,明顯極其虛弱,不過依舊提著勁,聲音洪亮的說道:“拜公子所賜,仆下還活著!此來就是想和公子談和!咱們不是外人,說來我的主公也是你們韓國的女婿呀!主公對我有恩,我身為臣下,君辱臣死,你們真無需趕盡殺絕??!
此憨傻小童就是受命于我,一切皆是我指使,為了就是向公子表白無意冒犯之心,此事就此作罷可好?不出半日,公子就會(huì)接到我家主公的書信!當(dāng)前秦王大病,不日新君即位,我們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此書簡,仆下奉上,公子也大可將我等滅口!司空馬躬身捧出了一卷書簡。
韓非一把拿起,迅疾展開,就著院中燈把連看兩邊,陰沉的面色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遂將竹簡投入也已暗紅色的爐灶之中。
爐火轟然升騰起一束火焰,直至在韓非的瞪視下書簡化做灰燼,韓非才踱步來到司空馬的身前,拍拍司空馬的肩頭:“不愧為呂不韋的第一門客,若非此事機(jī)密,我也很想留司空公一條性命,然而事關(guān)我韓氏宗室前途命運(yùn),我不得不小心謹(jǐn)慎??!“
“來來來人送司空公上路,干凈利落些!”韓非厲聲下令道。
司空馬一點(diǎn)不懼,嘩然大笑道:“公子真就如此絕情?那你就不怕秦王公孫之子回國路上有個(gè)閃失?”
司空馬所言綿里藏針,完全是威脅之言!
韓非聞聽不禁一怔,伸手阻止欲上前來的死士!
“是嗎?據(jù)我所知,秦王曾孫身邊也已被我王兄安插了人手,司空公如何能威脅到他?”韓非試探的問道。
“公子可敢一賭?”司空馬似乎看出了韓非的不自信,嘩然笑道:“如何說來,那也是秦王的曾孫,你王兄也只是派人,而秦國卻能派軍護(hù)送,我早在軍中收買了一二死士,用來自保,我既然敢來,就說明我有完全之策!”
“好一個(gè)自保之策,姑且留你性命!”韓非似乎被說服,改口說道:“來人將司空公攙扶進(jìn)房中歇息!”
隨即司空馬也被扔入趙端所在的房舍之中。接著門扉被重重關(guān)上。
其實(shí)身受重傷的司空馬本不用出面,然而司空馬卻來了,這讓趙端好生感動(dòng),看來司空馬也和侯贏一樣都是有情有義之人。
趙端上前用身子拱拱癱軟在地不能動(dòng)彈的司空馬。
趴在地上的司空馬滿眼含淚微弱的說道:“小宗主,是仆下無能,連累了你,即便去死如何有臉去見侯父!”
啥?小宗主?趙端不由心里咯噔一聲,為何司空馬也稱自己為小宗主,難道侯贏臨死還將自己疑似的身份此事告知了司空馬?
“我起先不知,再次醒來時(shí),摸到了侯父留給我的書帛,我這才知曉宗主的身份,然而卻將你陷入了絕地!老仆愚蠢??!”司空馬涕淚滂沱,虛弱說著,似在喃喃自語。
司空馬的語氣強(qiáng)調(diào),一下子就讓趙端想到侯太公侯贏,自己體內(nèi)不禁熱流四竄。
這番言語,怎么是一個(gè)忠字了得!
原本“忠”意在自己看來可笑而愚昧,然而輪到有人寧愿獻(xiàn)出生命也要忠于自己,瞬間自己對華夏文化中的忠孝仁義有了更深次的理解。
“司空公,何必自責(zé),你能有這份心,小子就已覺得溫暖和感動(dòng)!”
這時(shí)代人與人之間關(guān)系冷漠,對陌生人更有非我族類的敵意,然而血緣宗族之間卻是關(guān)系緊密俱為一體。
為人所惦念,被人以命所托舉,孤苦伶仃在這個(gè)世上這么久,如何不感動(dòng)不溫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