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父他們抱著肉筐前往社廟,趙端一邊吃著肉一邊跟著端木孟姬疾奔向端木絲帛作坊。
端木家的絲帛工坊就在臨黃里南頭,依水而建,占地相當闊綽,足足方圓五里。里面勞力足有千人之多。
端木絲帛工坊從煎煮蠶繭的繅絲開始,再到抽出蠶繭上的蠶絲,再將蠶絲捻成絲線,由生絲上織機制造成絲帛,由絲帛染整為各種花色的絲帛,可謂流水線作業(yè),一天下來生產(chǎn)十數(shù)匹綢緞,一點都不比后世小作坊遜色。
“哎,這能吃飽嗎?去我家絲帛工坊禍禍吧!”依稀見到遠處鱗次櫛比的工坊房舍,端木孟姬突然調(diào)皮說道。
趙端一怔,看來小女子特別聰慧,也已明白禍禍一詞的意思。
“吃這就行,你應(yīng)看到了墓室之中太公之死何其決絕?這都說明劫持我們的那伙強人非比平常賊盜,當務(wù)之急我等應(yīng)前往繁陽城,知會你父絕不可掉以輕心!”趙端憨憨笑著說道。
“你不僅不憨,還有著成人不及的聰慧,你能不能做我的家臣,隨我嫁往鄭地?”端木孟姬突然停步直視趙端一臉懇求之態(tài)問道。
”你多大了,就要出嫁?”趙端吃驚的問道。
小女子一臉緋紅:“你管了?我就問你,愿不愿做我家臣?”
傷自尊啊?自己在小女子眼中也就是一介僮仆的命!就這,也是人家高看自己一頭!
“不好吧?我這般憨傻的相貌,作你的僮仆,人家會嗤笑你的!”趙端委婉拒絕道。
“無所謂,我就問你愿不愿意,只要愿意,你要多少錢,我都會讓我父出……”
駕,駕,駕……
突然里道上從北疾馳而來一輛馬車,端木孟姬眼前一亮,不再逼問趙端,轉(zhuǎn)而蹦跳招手大呼道:“達父,達父……我父是否在車上?”
車馬呼嘯著就從端木孟姬和趙端身邊疾馳而過,急的端木孟姬連聲呼喊:“達父,達父我是孟姬……”
車馬跑出十數(shù)丈才勒馬停駐,御者還未從車上跳下,車廂之中端木勝也已一躍而下,疾跑而來,詫異的打量了一眼端木孟姬,驚喜的嚷道:“我的兒???真是你!”
“我是女子!我是父親之女!”端木孟姬欣喜的攬住父親的脖頸喜極而泣撒嬌的說道:“過一月,孟姬就要出嫁了,再叫兒,那就讓人笑話了!”
父女兩人的親昵對話,趙端聽在耳中都覺得心里暖暖的。
“父親,是憨……是他救了我!”端木孟姬到嘴邊的憨子稱謂收住了,轉(zhuǎn)而一笑問道:“我都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憨子就行!名字不重要!”憨子微笑回應(yīng)道。
“是他救了孟姬,父親應(yīng)好好謝謝他!”端木孟姬甚是焦急的說道:“他還要孟姬告訴父親那些強人來勢甚惡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父親還要找人速速搭救埋于墳穴之中的他的一群癡傻聾瞎兄弟,對了,父親你還要給借他們一輛車輿,最好就讓達父親自送他們前往魏國西河大營和秦國安陽大營送信!”
端木勝聞聽不由一怔,隨即問道:“除了你們,還有其他人?哪個墳穴?為何要去魏軍大營還有秦軍大營送信?孟姬別急慢慢給我講講,從你被擄走說起!”
“父親說來話長,咱們上車,到了工坊,你先派車送信,小女再同父親好好講講來龍去脈,好嗎?”
端木孟姬著急的跺腳,拉著父親就跑著前去登車,趙端緊隨其后問道:“請問端木公,你是從繁陽城回來的嗎?城中有無異樣?我父親還有司馬季主可安好?”
端木勝更是一怔,迷惑的問道:“你說的異樣,是何樣?”
看來端木勝并不清楚韓國死士在亂墳崗大張旗鼓挖墳掘墓的事,不過,也能理解,畢竟亂墳崗距離繁陽城三十里,平日就鮮有人走動。
“那些黑衣死士非是一般人,小子生怕他們再殺回繁陽城,其實他們并非是為了搶奪白起兵法而是為殺人滅口而來!端木公務(wù)必轉(zhuǎn)告縣令公嚴加防范,另外我?guī)煾杆抉R季主手里根本就沒有白起兵法,而是,在我的手中,縣令公若是執(zhí)意要讀白起兵法,小子給他就是!”
繁陽城危局一觸即發(fā),殺戮再所難免,要想引起端木勝的警覺,就必須言明利害,因而自己合盤托出,并直接捧出懷中剩下的一卷白起兵法竹簡。
端木勝一怔,停立在了車輿前,魯莽的一把甩開端木孟姬,不可思議的問道:“司馬季主手中壓根沒有白起兵法?”
趙端鄭重點頭。
都把端木孟姬甩了一趔趄,若是端木勝知曉了司馬季主的謀劃,估計更加驚訝。
端木季主隨即也反應(yīng)過來,一把將端木倒向車轅的孟姬攬入懷中,指著趙端手中的竹簡問道:“這就是你撿拾到的白起兵法?”
趙端再次點頭。
端木勝展開書簡急速瀏覽,面露驚駭之色。
端木勝陡然抱起端木孟姬放進車中,接著彎腰一把又將趙端抽上車去,連忙招呼御者達父:“快發(fā)軔,趕回工坊,套馬備車,調(diào)集工坊人手!”
軔,阻車輪的木石之物。發(fā)軔,發(fā)車之意。
駕!
伴隨著一聲急烈的馬鞭聲,兩匹服馬所拉的車輿猶如離弦之箭,恰好里路上無人。
臨黃里中不見一人,多半和養(yǎng)父被繁陽令宣布為盜賊有關(guān)連坐有關(guān),大概鄉(xiāng)鄰應(yīng)都去避禍了吧。
車中端木勝簡略詢問了兩人被劫的來龍去脈,端木孟姬簡要回答,端木勝聞聽神情嚴峻。
很快,車馬抵達端木絲帛工坊,坊門大開,早早有人恭候迎接,繞過門前五丈寬一丈高的蕭墻,下了車來,絲帛工坊內(nèi)那揮汗如雨熱氣騰騰人聲鼎沸的生產(chǎn)場面赫然在目。
“子丑,子異何在?”端木勝下了車便厲聲喊道。
“仆下在此!”前方忙碌的人群中立時有人回應(yīng),接著一個粗壯丑陋漢子小跑而來。
“工坊之中有無兩輛套好的輶軒?若有即刻讓御者駛來!”端木勝旋即就問。
輶軒,乃輕便之車。
“有,仆下這就令人駛來!”丑漢子應(yīng)道,隨即離去。
“子異來了!”又一個瘦削漢子應(yīng)聲奔跑而來。
這個漢子更丑,兩眼深陷,臉頰瘦削,大腦袋小身體,面色蒼白,活似一具骷髏。
“子異,你速速召集工坊所有精壯,帶上挖土鐵鍬鐵鏟一類鐵具!待會隨我前往亂墳崗!”
漢子應(yīng)諾,跑入工坊大門旁的小房中,旋即敲著銅鑼就出來了。工坊之中隨即騷亂起來,正在干活的精壯漢子立即停手,紛紛奔向坊門而來。
眨眼功夫,兩輛兩匹馬拉的小而輕便的車輿就被人牽到了工坊門口。
為首御者正是適才那名叫子丑的漢子:“主公車已備好,要去何處?”
端木勝看向趙端:“你那要去送信的伙伴如今何在?如何和他們接頭!”
端木勝做事雷厲風行,手下仆役更是聞令而動,端木家的辦事效率之高,可謂嘆為觀止。趙端看在眼里那是由衷的贊譽。不說在這個慢節(jié)奏的時代,就算是放在后世端木勝也是霸道總裁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