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少喧的引領下,兩人不走尋常官道,從水路到達了京城。
半月的奔波和沈海去世的打擊,讓年僅十歲的沈允吾無法承受,剛到京城就病了。
這日,溫少喧找了一家客棧安頓沈允吾,在喂沈允吾喝過湯藥后,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此時夜已深,客棧打烊,旅人歇息。
他知道,有人該來了。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屋頂就傳來幾聲細微的響聲,緊接著,一名黑衣人忽從窗戶闖入,高舉長劍,直直地朝床鋪刺下!
他絲毫沒有驚慌,淡淡開口,“來了?!?p> 黑衣人頓時一驚,猛然轉(zhuǎn)頭,驚見溫少喧坐在黑暗中,驚駭不已,“你怎么會……”
溫少喧接口,“怎么會知道你會來?那是因為是我引你來的,否則你以為一直查不到我的下落,會突然得知我去了城中醫(yī)館?”
黑衣人立刻明白中了計,不知溫少喧在打什么算盤,為防事情有變,朝溫少喧撲了過去,誰知剛走出一步,心口就傳來一陣刺痛,神色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溫少喧輕扯了一下唇角,“看來你們只知我去醫(yī)館為沈允吾抓了藥,不知我還抓了些別的……”
他將目光轉(zhuǎn)向圓桌上插著的香,“這粉末灑于香內(nèi),經(jīng)高溫生毒,吸入鼻中,起初會心口疼痛,后會產(chǎn)生幻覺,你會看見此生最恐懼的東西,若吸食得多,更會陷入幻覺無法自拔?!?p> 黑衣人心頭一慌,下意識地想撲滅香,但眼前突然出現(xiàn)幻覺,被他殺死的人化作厲鬼張牙舞爪地朝他撲了過去,只能驚恐地揮打著虛無的鬼魂!
溫少喧斜了一眼不停躲閃的黑衣人,溫潤的嗓音中透著幾分警告,“今日我引你前來是想讓你告訴鎮(zhèn)國大將軍夫人,若再來,我決不輕饒?!?p> “你!”黑衣人被溫少喧的狂妄激怒,但無論如何也無法靠近溫少喧,唯有跳窗離去,先行稟告鎮(zhèn)國大將軍夫人。
鎮(zhèn)國大將軍夫人沈清嵐,此時正在八角亭中賞月飲茶,突聽黑衣人稟告此事,將茶杯重重擊打在桌上,震怒道:“不過一個卑賤的伶人之子,也敢和本夫人作對,現(xiàn)在就加派人手,給本夫人把溫少喧千刀萬剮!”
“是!”黑衣人抱拳,正準備領命離去,誰料眼前又忽然出現(xiàn)幻覺,驚恐地喊叫了起來!
沈青嵐一驚,趕緊道:“快,快把他帶下去!”
兩名丫鬟連忙上前,拖拽著黑衣人離去。
沈青嵐拍了拍胸口,剛想松一口氣,忽覺鼻中似乎吸入了什么香味,愣了一瞬,立刻反應過來是黑衣人攜進來的香味,忙捂鼻后退,但香已入鼻,心口一陣刺痛后,望見溫安柔的鬼魂朝她走了過去,驚得抱頭亂竄,“不……不要過來!”
站的遠些的兩名丫鬟見沈青嵐忽然發(fā)了狂,大驚失色,趕緊屏息上前,合力按住了沈青嵐,將沈青嵐帶回了寢室,偷摸著請來相熟的大夫醫(yī)治。
大夫勉強用安神藥穩(wěn)住沈青嵐的心智后,面色凝重地看向沈青嵐,“夫人,您這是在何處中的毒?”
沈青嵐被這么一折磨,十分疲憊,虛弱不耐地斜了大夫一眼,“誰下的毒有什么重要,還不趕緊給本夫人把毒解開!”
大夫神色為難,“這……毒詭異得很,老夫為醫(yī)數(shù)十載也從未見過如此奇毒,恐無法可解?!?p> “什么?”沈青嵐大駭,“那本夫人該怎么辦?”
大夫遲疑著說:“看來只有找到下毒之人,才有法可解了?!?p> 沈青嵐臉色青紅交加,雙手緊緊地扣抓著身下的錦被,咬牙切齒道:“溫少喧!”
這時,溫少喧依然一人坐在黑暗中。
他知道,有些事開始了,有些事就該結束了。
第二日清晨,他寫了一封書信交給小二后,帶著病情好轉(zhuǎn)的沈允吾,來到了京城街市。
沈允吾早前一直在船上奔波,現(xiàn)看到街市兩旁小攤上的吃食玩件,雙眼都發(fā)起了光,這也想摸一下,那也想嘗一下。
沒一會的功夫,溫少喧的手中就放滿了蔥油餅,白糖糕,青梅汁等吃食,他不由道:“大小姐,你我只有二人,吃不了這么多。”
沈允吾眨巴了下眼睛,委屈巴巴地看著溫少喧,“我只是看溫哥哥身體弱,想多買點東西給你吃?!?p> 溫少喧不好多責,轉(zhuǎn)而提醒,“大小姐,我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叫我溫大夫?!?p> 沈允吾鼓起了嘴,“我不,你明明跟我差不多大,為什么要叫得這么老氣,我也說了很多遍,讓你叫我允吾?!?p> 溫少喧有些無可奈何,不再執(zhí)著,伸手指了指街旁的藥房,“你把我往藥房推吧,你的藥吃完了?!?p> 沈允吾聽話地點頭,推著輪椅往藥房去,兩人在藥房中買了藥。
出了藥房后,溫少喧假意繼續(xù)閑逛,實則將沈允吾引到慈幼局的門前,將手中的所有東西交給了沈允吾,忽然道:“我方才好像不小心把白糖糕落在藥房了,你在這里等我一下,如果渴了,就喝點青梅汁吧?!?p> 沈允吾勉強接下了溫少喧遞來的一大推東西,聽溫少喧要獨自去藥房,主動說:“我去拿吧,溫哥哥推著輪椅不方便?!?p> 溫少喧遲疑了一瞬,緩緩搖頭,“我去就好,你已經(jīng)走了半日,就在這里等我吧?!?p> 慈幼局,專門收養(yǎng)遺棄孩子的場所,青梅汁中被他暗中下了藥,等沈允吾喝過青梅汁,就會忘記一切,被慈幼局收養(yǎng),成為一個普通的孩子,也算是完成了沈海死前的愿望。
沈允吾一如既往不知溫少喧心中所想,依舊燦爛的笑著,抽出一只手,用力地朝溫少喧揮了揮手,“那溫哥哥小心,我在這里等你。”
溫少喧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望著沈允吾明媚的笑容,心中酸澀難當。
他明白和沈允吾互負血仇不該同行,也明白他的去向已經(jīng)暴露,沈允吾跟著他十分危險,可想著世上唯一在意他的人要離他而去,心中就生出幾分不舍,但他更明白,他的決定對沈允吾是最好的,沈允吾那么善良的孩子,應該永遠善良下去。
他緩緩轉(zhuǎn)動輪椅,消失在了沈允吾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