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七夕那天之后,寒傾墨對我突然不像以往那樣親密了,而是有意無意地與我保持著的距離,而且說話做事,也不再淘氣任性,而是像個大人一樣,時刻考慮我的感受。
好像我這個明明可以保護他的大人,變成了一個隨時需要被他這個“大人”照顧的小孩。
“有魚,今天我要跟你說一件事。”這天剛吃午飯,寒傾墨道,語氣有些嚴肅。
我放下碗筷,不無乖巧地將他望著。為了不讓他生氣,我一直努力配合他當小孩,已經(jīng)習慣了對他這個“大人”言聽計從。
慶幸的是,他雖然年紀小,卻老成干練,對我提出的每一個要求都合情合理,所以我并沒有聽了他的話,而造成過什么麻煩。
“一會兒我就要離開這個村子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p> “什么?!”我大吃一驚,手中的筷子差點從手指間掉出去,“你要離開這里?!”
“嗯?!彼憩F(xiàn)得很平靜,似乎早就做好了打算。
“為什么?”
“因為我是天啟朝的九皇子?!?p> 我不解,思索了片刻,道:“你是說,你是要回家去,找你的父母嗎?”
目光復雜的看了我一眼,寒傾墨吐了一口氣,道:“嗯?!?p> “那你……”
“跟我走?!焙畠A墨道,話未說完寒傾墨已拽起我的手,不由分說地向門外走去。
我跟著寒傾墨來到山村唯一和外界相連通的那個洞口,正納悶他要干什么,寒傾墨已經(jīng)毫不猶豫地帶著我從這個洞口鉆了出去。
看到洞口外的一切,我愣在了原地:對面不是我熟悉的草木山石,而是一群身著盔甲的士兵。他們走的策馬而立,有的站在草地上,每個人手中都拿著我叫不出名字的兵器,那閃著寒光的兵器襯得他們威風凜凜,攝人心魄。
這些人幾乎擋住了對面能看到的所有的景致,不知道這一次到底來了多少人。
“完了……”我脫口道,身體一軟:這些人一定是先皇派來……派來剿滅馮將軍的后人的!
“有魚,你怎么了?”沒等我摔倒,寒傾墨便把我扶了起來。
“傾墨,你……你不害怕嗎?”我顫聲道。
“害怕什么?”他不解,打量了我一眼后,不等我回答已明白什么似的解釋道,“你不用怕他們,他們都是我的手下?!?p> “你的,手下?!”我大驚。
這么多官兵竟然都是他的手下,他竟然……竟然有這么多同伴?!那他究竟是什么人?和曾派兵追殺族人的先皇是什么關(guān)系?
“有魚,有些事即使我現(xiàn)在告訴你,你也理解不了,”雙手按上我的肩膀,寒傾墨有些不耐煩地道,“你只要知道我們許下過婚約,你手里的那個簪子是我們的定親信物就好。”
“什么?”我一臉詫異:我們什么時候許下了婚約?那個簪子又是怎么變成的定親信物?
“有魚,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我一臉迷茫:他……他到底想表達什么?。?!他說過那么多話,我怎么可能每句話都記得?!
“你說過,你信我!如果多年之后還沒找出自己的身世,你就去京城找我!而且我們已經(jīng)定了婚,以后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只要我活著,這個婚約就一輩子作數(shù)!”他認真而嚴肅地道,一字一句,鏗鏘有力,似乎要將每一句話刻在我的腦子里,“如果我死了,這個婚約就解除,”說到這里,他的眼底劃過一抹黯淡,“然后你就去找其它你可能會喜歡上的人,這輩子,再也,再也不要來找我!”
“咳咳……”幾聲清咳從馬背上響起,聞聲,我下意識地向馬背上望去。
一個穿著和其他人不同顏色的鎧甲,頭戴紅櫻,騎在隊列最前面的一匹大馬上的將軍,正一本正經(jīng)地望著我們,見我看他,他意味不明地瞥了我一眼。
而寒傾墨則受到催促似的,立即提高了語速:“我一定會盡我所能活下去,而你就在這里好好生活,哪里也不要去,等我排除了危險,就回來找你!”
說罷他抬起雙手,用力捧住我的臉,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有魚,記住我今天跟你說的所有的話,記在心上,刻在骨頭上!永遠也不能忘記,知道嗎?!”
“好……”他太過用力,我的下頜被他掐疼了,咧了咧嘴角,我應道。此時我才驀然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寒傾墨的個頭已經(jīng)超過了我的肩膀,剛見面的時候,他還不到我的腋下。
然而,就在我這一走神之際,他已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走了,待我回過神,如潮水退去的軍隊已將他的身影徹底淹沒在了隊伍里。
寒傾墨走了,偌大的城隍廟里,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像弄丟了什么東西一樣,整個下午,我的腦子里不斷重復胖寒傾墨離開時的那一幕,因為心不在焉,給村民抓錯了好幾副藥,若是沒被師父提前發(fā)現(xiàn),恐怕就釀成了大禍。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望著對面那張曾經(jīng)躺著寒傾墨,此時卻空空如也的床鋪,我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總感覺,最近似乎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
上午平平靜靜地過去,沒有任何異常,本以為是我多慮了,結(jié)果中午回到家,突然發(fā)現(xiàn)家里擠滿了人。
“你們……你們有什么事嗎?”我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一步,道。
沒有了寒傾墨,我是如此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煢煢孑立,孤立無援。
“寒傾墨呢?”眾人異口同聲地道,目光有急切,有疑惑,有擔憂,更多的,卻是犀利,好像我隱瞞他們做了什么罪大惡極的事情一樣。
“他走了?!蔽业拖骂^,豁出去似的道。
“去哪兒了?”
“離開這里了?!?p> “從哪兒離開的?”問的人聲音陡然加重,似乎寒傾墨離開的地點,對他們來說事關(guān)重大。
聞言,我心上一緊,陡然意識到那個通向外界的唯一洞口的隱蔽性關(guān)乎到全族人的安危,不能讓寒傾墨這種“外人”知道。
我低下頭,一時不知道怎樣回答。
“說話!”見我遲疑不語,那人厲聲道。
“不知道……”思考了一下,我緩緩開口,第一次在沒有寒傾墨提醒的前提下對別人說謊,“他怎么來的,大概就怎么走的吧……我撿到他的時候,他就在這個村子的附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進來的?!?p> 聞言,眾人沉思了片刻,似乎松了口氣。
“那他還回來嗎?”一個少女道,目光中滿是失落。
“他說,如果他此去一路平安,他日會回來找我的?!?p> “哼,找你做什么啊?挺大個人也不知道害臊!”那少女大聲道,甩了我一記白眼,“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又傻又笨,傾墨哥哥怎么會看上你?”
“……”我一愣,不知她哪兒來的脾氣,而且,這和寒傾墨看沒看上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見我一臉疑惑,那少女冷哼了一聲,臉上鄙夷之色更濃:“跟你說也是白說——一頭蠢驢!”
“哈哈哈……”聞言,屋的眾人哄堂大笑,笑了一陣后,他們便各自散了,一邊走一邊道,“沒有了說書的,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寒傾墨,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沒有你,我真的很怕這些陰險殘忍的人類……想著,我蜷縮到床上,剛在床上坐穩(wěn),房子突然劇烈地搖晃了起來,伴隨著天雷般的轟鳴聲。
發(fā)生了什么?!我大驚,本想跑出去看個究竟,奈何房子搖晃得太過厲害,連站都無法站穩(wěn),別說跑出去看個究竟了,就是離開這個屋子,都十分困難。
莫非,今日我就要葬身于此了?
我的預感沒有錯,真的要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了……腦海里剛閃過這個念頭,沒想到一語成讖,一根巨大的柱子突然從天而降,砸穿屋子,直直地落向我的頭頂。
“啊!”我尖叫一聲,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首當其沖的腦袋。
“碰!”和柱子落地聲一起傳來的,是一陣勁風撲面的感覺。我并沒有被柱子砸中,而是撞進一個柔軟的地方,一股淡淡的,貌似山茶花的清香縈繞在鼻尖,時隱時現(xiàn)。
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脫險了,我急忙睜開雙眼。只見一個陌生少年正橫抱著我向一旁旋轉(zhuǎn),藍色的衣袍和如墨的長發(fā)在碎落的瓦礫中飄揚——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如仙人降世,劍眉間自帶一股俊雅不凡;如妖孽重生,鳳眼中天然一段風騷之氣。
他的美和寒傾墨一樣,找不出任何瑕疵,只是不知為何,他的美,竟會讓我產(chǎn)生出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好像在很久以前,我曾見過他一般。
“你……你是……”望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我心跳莫名加快。這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像是在心尖上開出一朵嬌滴滴的花來,既歡喜,又緊張。
少年恍若未聞,他凝視著我,眼底劃過一抹異色,還沒等我看清那抹異色是什么,他已經(jīng)放下我,縱身從方才屋頂被“柱子”砸出一個大窟窿的地方飛了出去。
“居野,莫要傷及無辜!”他的身影化作一道藍光射入天際,只有清亮而有磁性的聲音在四周回蕩,如深谷幽泉。
他……他救了我……我抬起雙手,捂住自己有些發(fā)熱的臉,腦海里全是那個藍衣少年英勇救人時的俊朗身影。
“靈獸和妖族大戰(zhàn)啦!”
“快看,它們就在那里!”
“剛才跑過去的那些體型龐大的巨獸,就是傳說中的靈獸!”
“靈獸?就是那個家族敗落,被其它種族欺凌的靈獸嗎?!”
“對對對!這些靈獸雖然長得兇猛,但沒有多少法力,也就能嚇唬嚇唬我們,還敢和妖族對抗,真是不自量力!”
“走走走,一起去看看熱鬧!”
……
當一切歸于平靜,村民的聲音陸陸續(xù)續(xù)地從街巷里響起。聞聲,我走出家門,卻看見村民們已沿著被什么東西踏出的一片狼藉的路,向大山深處跑去。
沒想到平時談妖色變的族人,竟會如何熱衷于靈獸與妖怪的大戰(zhàn),為了看個熱鬧,竟連自己的生死安危都置之了肚外。
跟在他們身后,我很快就找到了他們說的妖怪和靈獸。
那些妖獸分成兩幫浮在空中,隔空相對,劍拔弩張。不過東邊的妖怪皆是人形,只能從他們千奇百怪的服裝去確定他們是什么種類的妖,而這邊的靈獸卻全是原身,一個個身材龐大,毛爪畢現(xiàn)。
看到它們柱子般巨大的腿我才知道,那砸穿我屋頂?shù)?,其實并不是柱子,而是這種靈獸的腿。
靈獸這隊陣營前面,一個藍色的身影凌空而立,頎長挺拔,傲然而立,一身不染凡塵的謫仙之氣:那個人,就是方才救了我性命的藍衣少年嗎?
思及此,我忙沖那個藍色的身影睜大眼睛,試圖看清他的樣子。
“靈獸一族受創(chuàng)沒落,你們不僅不幫扶,還做出這些趁火打劫的小人勾當,不怕惹天下人恥笑嗎?”少年明明在遠處,深谷幽泉般的聲音卻仿佛從四面八方響起,清晰而洪亮地傳進我的耳朵。
雖然無法看清他的面容,但我認識他這獨一無二的聲音:是他了,他就是剛才救了我的那個藍衣少年!
“幫扶?”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在妖怪的那一幫人中,有個人大聲笑了起來,他一開口,身后的眾妖怪也跟著哄然而笑。
妖怪們的哄笑,讓我想起之前曾嘲笑過自己的族人。此時這個藍衣少年和我當時的處境一樣,只是不知道,他會怎么做。
思及此,我屏氣凝神地望向他。
“你的腦袋壞掉了,還是逃了二百多年把自己給逃糊涂了?這個世界什么時候存在幫扶這種事了?”那為首的妖怪繼續(xù)道,打量了少年片刻,冷哼一聲,道,“在這里,強者就是天理,就是公道!弱者,就是強者的玩物,讓它死,它就得死,讓它活,它就是詐尸,也得給老子活過來!只是沒想到你活了五百多年,還是那么天真,那么蠢!如今你自身都難保,還想保別人,是活的太舒服了,趕著去投胎嗎?!”
逃?這么勇敢,能一個人站出來保護這么多被其它人欺壓、奴役的靈獸的少年,又有什么事情會讓他畏懼,而且這一逃,就是二百多年?
這個少年,究竟經(jīng)歷過什么?他的真實身份,又是什么?
自誕生以來,我對任何弄不明白的事、看不清楚的人,都是得過且過的態(tài)度,從來不會在心頭涌現(xiàn)出這么多問題,甚至會出現(xiàn)現(xiàn)在這種,想親自一探究竟的沖動。
這個少年,身上似乎有著某種我暫時還說不清楚的,神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