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媽媽擅長察言觀色。起先見艾大明急匆匆出門,回來又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態(tài),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去見她了?”艾媽媽用“她”來代替,含糊得高明。
艾大明心知瞞不過媽媽,索性承認道:“是的,媽媽,我去見葉薇了?!?p> 艾媽媽笑道:“怎么樣?她同意和你復合嗎?”艾媽媽向來是——“鐵面推官”,愛打破砂鍋問到底,艾大明只得老實交代。
“暫時還沒有,”艾大明又補充道,“我不知道該怎么抉擇。”艾媽媽追問其中始末,艾大明便把自己和兩位女生的關系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艾媽媽聽完,罵道:“和你老爸年輕時一個德行,朝三暮四。”
艾大明飽受道德折磨和心靈煎熬,反而覺得罵一頓、打一頓更舒服。低頭道:“媽媽,我知道錯了。”
艾媽媽見艾大明像個小學生,不禁好笑,道:“”你這么大個人了,應該有自己的主見。媽媽也不是老古董,年青人也有自己的選擇。老話說,‘捆綁不成夫妻’,你如果不喜歡葉薇,難道媽媽會逼你?”
艾大明抬起頭,感激地看了媽媽一眼,道:“謝謝你,媽媽。但我對小薇是有感情的?!?p> “有感情你就不要放手,”艾媽媽見兒子一副猶豫不決的神情,氣就不打一處來,“你這個臭小子,是不是都舍不得?”
這一句話正說到艾大明心坎上。以前讀書的時候,語文課本里有一篇《其人有一妻一妾》,說的是一個齊國人不思進取,碌碌無為,最后被妻妾恥笑。后來也演化出來一個成語,叫“齊人之?!?。艾大明也曾想,如果生活在古代,那他不就沒有這道難題了。
可他隨即又明白過來,古代男子妻妾雖然很多,但大老婆只能有一個,妻妾之間的名分極其嚴格。到頭來,還是得分個高下出來。艾大明被自己的心理活動嚇了一條,想到自己居然有這種念頭,忍不住把自己想成了“渣男”。
艾媽媽見兒子不說話,以為他深受觸動,正在反躬自省,便道:“自己好好想想,別猶猶豫豫,要問自己的心。媽媽就一句話,不管你選了誰,都要好好待她。”艾大明點點頭,正要說話,娛樂室里有人正大聲叫喊:
“老板娘,泡杯茶來!”
“老板娘,換點散錢!”
……
艾媽媽無法,只得出去招呼客人們,留艾大明一個人四樓在客廳休息。過了一會兒,艾媽媽端來一碗甜酒沖蛋,笑道:“乖兒子,媽給牌友們做的,你也嘗嘗?!?p> 艾大明接過,甜香撲鼻,蛋花和著甜酒粒在湯里漂浮不定。艾大明正好餓了,便狼吞虎咽起來。
“別噎著,不夠媽再給你做。”
艾大明難得見到媽媽這般溫和,頗有幾分詫異,便問道:“媽媽,你之前不是反對,怎么……”
“兒大不由娘,娶了媳婦忘了娘。”
“不不,我不會的。”
艾媽媽笑道:“大明啊。只要你過得幸福,就是我和你爸最大的心愿?!闭朐僬f幾句,樓下又開始鬧騰起來艾媽媽趕緊下樓招呼。
太陽漸漸落山,只留下幾許殘紅,還依依不舍不愿意離去。艾大明忽然想起曾喝葉薇爬山時,坐在臺階上。他的視野越來越模糊,只見殘陽如血,佳人如玉,畫面里的艾大明和佳人,過后牽著手,十分甜蜜。
艾大明極力想看得真切一些,卻始終看不到那位女子的真面目。朦朦朧朧的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被一陣電話鈴響了。
“艾大明,在家嗎?”
艾大明一聽,是初中同學文鴻星的聲音。此公身不滿七尺,其貌不揚,苦追班花未果,但一直暗戀對方,以至于班花見到他就躲,被傳為笑柄。后來據(jù)說去了鄉(xiāng)村學校當了語文老師。
艾大明和媽媽打個招呼,便去了文鴻星家里。文家住在初中學校附近,沿著僻靜的路走過去。再左拐進一條小巷子,不一會兒便看到一幢沒有任何特色的民宅。
文家住在頂樓,這房子還是文鴻星的爸爸廠里分的,當時是十分洋氣。后來文鴻星的爸爸下崗,生活艱難,也就一直沒有與時俱進,換上更先進的房子。
“文老師忙著呢!”艾大明笑道。
文鴻星正翹著二郎腿,看《少年包青天》,神色很是悠然。
“不忙不忙。”
“那就謝過了。阿姨和叔叔呢?”艾大明問道。
“我父母離婚了?!蔽镍櫺菄@了一口氣,道,“我媽去了臺灣?”
“臺灣?”
“那邊收入好很多,我媽為了趕緊給我結(jié)婚,拼了命在掙錢。我爸已經(jīng)再婚了?!?p> 艾大明驚訝道:“哎,真是可惜,之前來你家,感覺倆人很恩愛?!?p> 文鴻星給艾大明拿來些點心,道:“不說這些了,吃些點心。”艾大明吃著點心,和文鴻星聊了幾句,偶然說起初中同學肖曼欞。
“聽說肖曼欞快結(jié)婚了。”肖曼欞就是當年的班花,也是男生臥談會長期的女主角。
“是的,快結(jié)婚了?!蔽镍櫺堑幕卮鸬故呛芷届o。艾大明沒想到自己信口胡諏一個事實,居然會是真的,更沒想到文鴻星是這樣回答,反倒有一種拳頭落空的感覺。
艾大明吃了一塊“貓耳朵”,又品了一杯茶,笑道:“這味道比江城的紅潤軒強多了?!?p> “再好的東西也是給人用的嘛,放開吃?!碑斈臧竺鞒洚攼矍槭拐?,為文紅星傳遞小紙條,被老師發(fā)現(xiàn),也是他頂?shù)陌?。最后艾大明好像還被請了家長。文鴻星因此特別感謝艾大明。
“你戀愛談得怎么樣?”文鴻星問道。
“一言難盡。”
文鴻星大笑:“你總沒有我難盡吧?”他自嘲情路坎坷,但從未心灰意懶,道,“慢慢道來,我再給你添杯茶?!?p> 艾大明于是又把“三角習題”復習了一遍。
“你這家伙,艷福不淺?!蔽镍櫺呛莺莸氐溃拔以趺淳陀霾坏??難道好女孩都會被渣男騙?”
“喂喂,注意你的措辭。”
文鴻星拿出一個紅本子,神情忽然有些凄楚:“這是我給肖曼欞畫的,她只看了5秒,就丟到了一邊。我當時心都要被撕裂了?!?p> 艾大明忙安慰了幾句。
文鴻星又道:“我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畫啊寫啊,可人家根本不當一回事!”文鴻星說得激動起來,一下子站了起來。
“哎,感情的事,誰又說得清呢?”艾大明感慨道。
“是啊,我想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從心,傾聽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文鴻星坐下來,像一個裝滿心事的麻袋,斜躺在沙發(f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