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撩撥陀槍女文青

　　很快，陳安寧就把袁可嘉先生的譯文默寫了出來，他擱下手中的筆，直接拿起信紙本就站起身轉(zhuǎn)了過來。

　　“寫好啦？”馮文娟問道。

　　“嗯，文娟姐，你聽我給你讀啊?！?p>　　……

　　當你老了，頭白了，睡意昏沉，

　　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

　　慢慢讀，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個人愛你那朝圣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垂下頭來，在紅光閃耀的爐子旁，

　　凄然地輕輕訴說那愛情的消逝，

　　在頭頂?shù)纳缴纤従忰庵阶樱?p>　　在一群星星中間隱藏著臉龐。

　　……

　　開始幾句，陳安寧還是低頭對著信紙本朗誦的。

　　再后來，就是眼睛直接對著馮文娟說了。

　　漸漸地，馮文娟低下了螓首，玉臂別在身后，手指頭在背后無意識地相絞著，也不知道她聽進去多少。

　　……

　　“文娟姐，感覺這個版本怎么樣？”陳安寧很是期待地問了一句。

　　“?。俊?p>　　“評價一下哈，起碼我朗誦得夠深情吧？”陳安寧又取笑了一句。

　　“深情你個鬼……反正……我覺得不怎么樣，還是這本書上翻譯得好……”

　　“唉，好吧，被你打敗了?！标惏矊幯b模作樣地長嘆一聲。

　　“哎，一首詩你都曉得三種翻譯，是不是也是昨晚做夢夢到的??？”

　　馮文娟故意岔開話題，想掩飾一下自己此刻內(nèi)心的漣漪。

　　“哎，文娟姐，你這是對我的侮辱啊，我怎么說也是博覽群書學貫中西啊?！?p>　　陳安寧頓時鬼叫了起來，故作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神經(jīng)??！”馮文娟悶哼一聲，又情不自禁地抬手拍了他一記，接著又像是安慰道，“好啦好啦，冤枉你這個小才子了行不行?。客砩衔艺埬愦蟛?，滿意了吧？”

　　說完，自己又莫名其妙地輕笑了起來。

　　陳安寧揉揉頭，白了她一眼之后，右手伸出食指沖她點了點，同時還一本正經(jīng)道：“你傷害了我，還一笑而過。”

　　這句話可不是說出來的，而是輕聲哼唱了出來的。

　　這是馮文娟完全沒聽過的曲調(diào)，初聽時頗覺輕快，再回味又略有傷感，一下子弄得她有點心煩意亂。

　　“走走走，這都要六點鐘了，今天請你吃大餐，我還不信堵不上臭小子你這張破嘴?！?p>　　馮文娟一副說得牙癢癢的樣子。

　　“真吃大餐啊，我可不要魚香肉絲哦，必須紅酒牛排一個不能少啊，再整個拉小提琴的站旁邊……”

　　陳安寧嬉皮笑臉的，給點陽光就燦爛。

　　“滾滾滾，快滾，姐姐我一個月工資也才三百多，買條香煙都不夠?！瘪T文娟推了推他，恨恨出聲道：“再被你這混蛋坑幾次，我連自己都要沒錢養(yǎng)活了?！?p>　　“文娟姐，你再忍一忍就是哩?！?p>　　見馮文娟聽得不明所以的，陳安寧便認真解釋了起來。

　　“高考之前，我們考生不是都到江濱醫(yī)院檢查身體嘛，又是抽血又是透視的，哦，我之前覺得腸胃有一陣子不太舒服，就順便做了個胃鏡跟腸鏡……”

　　馮文娟一頭霧水，完全不懂這怎么又跟高考體檢扯上了關(guān)系，不過之前還從來沒聽陳安寧說過這事，頓時略帶緊張般關(guān)切道：“啊，后來醫(yī)生怎么說的？”

　　“報告上是顯示沒有任何問題，就是醫(yī)生又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标惏矊帗蠐项^，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見他這么說，馮文娟也就寬心了，隨口又問道：“醫(yī)生說什么啦？”

　　“醫(yī)生是這樣說的……”

　　陳安寧鄭重其事的，一副模仿醫(yī)生的口吻道：“小陳同學啊，從你的胃鏡檢查報告和腸鏡檢查報告看，你沒有任何腸胃方面的問題，之前感覺到不舒服，是因為學習壓力和飲食習慣導(dǎo)致的，以后建議你注意多吃一些偏軟偏爛的食物，連續(xù)吃個四年就完全沒問題啦?！?p>　　“這是什么建議？還要吃四年？什么道理？”

　　馮文娟問罷之后，心想這是哪來的庸醫(yī)啊？

　　“唉，就是醫(yī)生讓我吃四年軟飯唄，文娟姐，接下來四年就靠你過啦，等我畢業(yè)工作拿到工資就……”

　　陳安寧話未說完，馮文娟就恍然大悟了。

　　“啊——你個臭小子，混蛋！”

　　馮文娟瞬間羞惱，頓時原地暴走。

　　陳安寧趕緊嘻嘻哈哈的討?zhàn)?，搶先一步開了門竄到了宿舍外邊，馮文娟追到門口抬起手就要揍人，想想旋即又軟綿綿的垂下了。

　　“你干嘛？”

　　馮文娟見陳安寧往走廊這邊看看，又探頭朝走廊那邊瞧瞧，神態(tài)就跟做賊似的，便莫名其妙的問了他一聲。

　　“昨天喝多了差點打架，被你同事看到蠻難為情的?！标惏矊幷f完又疑惑道，“咦，昨天你那幾個同事，我怎么一個都不認識?！?p>　　馮文娟這才明白過來，沒好氣道：“你認識才怪呢，他們是我剛畢業(yè)在江淮一個派出所工作時的同事，昨天正好來谷方出差的。”

　　“啊，你不是一畢業(yè)就到了咱們二大隊么？”陳安寧驚詫了起來。

　　馮文娟把宿舍門帶上，白了他一眼：“你什么腦子哦，哪有人等到年底才畢業(yè)分配的？！”

　　“哦，是這樣啊，哎呀我還真沒注意到這一茬?！?p>　　陳安寧恍然大悟，隨即又想到她是讀的江淮省公安?？茖W校，畢業(yè)后在江淮省的基層派出所才工作幾個月，然后就調(diào)動工作到谷方，便好奇問道：“文娟姐，你家關(guān)系這么厲害？跨省調(diào)動啊，怎么不直接調(diào)回建鄴呢？”

　　“我樂意不行?。啃⌒∧昙o都懂得倒不少，快走啦?！瘪T文娟哼哼道，推著他趕緊走。

　　“哎呦，這還保密啊？”

　　……

　　兩人一路下樓，開始馮文娟還自覺落在后面一個身位，一路上也沒碰到二大隊的其他同事，走到駕校門口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不知不覺并排走到一起了。

　　從摩托車尾箱里取出兩個頭盔，兩人各自佩戴好。

　　“文娟姐，你帶我啊?！?p>　　陳安寧自說自話的，就跨到后座坐了下來。

　　“那你坐規(guī)矩點?！?p>　　馮文娟嘟噥了一句，便跨到了前面。

　　等她一坐下，陳安寧就厚臉皮似的往前挪了挪，摟住了她的細腰。

　　馮文娟也是拿這臭小子沒轍了，一路騎行，便到了市區(qū)大東路的一處餐廳門口停下。

　　待摩托車停穩(wěn)熄火之后，陳安寧先行一步跳了下來，脫下頭盔拿在手里，抬頭往上瞧了一眼。

　　海島上，這是三個大字招牌。

　　后面還有一排小字：西餐，牛扒，咖啡，音樂，酒吧。

　　陳安寧敢賭咒發(fā)誓，在原時空那條時間線上的1994年，谷方市區(qū)大東路上絕對沒有這間餐廳。

　　就在陳安寧納悶的工夫，馮文娟從他手里拿過頭盔，將兩個頭盔一起放進尾箱鎖了起來。

　　跟著馮文娟走進餐廳，陳安寧這才明白，這不就跟胡桃里音樂酒館差不多么？

　　但是，這種集西餐廳、咖啡館、小酒吧的餐飲與表演融于一體，而且更具文化氛圍的休閑消費場所，怎么會提前差不多二十年出現(xiàn)在谷方這樣的二線城市呢？

　　在陳安寧吸收接納的現(xiàn)世記憶里，之前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印象。

　　在服務(wù)員的引導(dǎo)下，陳安寧茫然地跟著馮文娟后面在一處卡座位置坐下，他的心里還不斷若有所思。

　　“臭小子，想什么呢？”

　　馮文娟拿起桌上的菜單本，先遞給了陳安寧，然后打趣道：“哎，悠著點啊，我可沒帶多少錢。”

　　“放心啦，我先吃你四年唄，以后你吃我好了，哈哈?！?p>　　陳安寧一邊翻著菜單頁，一邊頭也不抬的故話重提。

　　看他沒個正形樣，馮文娟心里恨得牙直癢癢，又不好意思發(fā)作。

　　嘻嘻哈哈間，兩人各點了一份七分熟的菲力牛扒，健力寶和旭日升冰茶各一罐，還有一份小吃拼盤。

　　因為兩人是騎了摩托車過來的，陳安寧便一本正經(jīng)說什么“喝酒不騎車，騎車不喝酒”，還有什么“車手一滴酒，親人兩行淚”。

　　馮文娟聽了連連低笑得花枝亂顫，也不知道他哪來這么多俏皮話，于是也就沒有點啤酒紅酒這些。

　　最后，又點了一杯卡布基諾咖啡和一杯拿鐵咖啡，要等到正餐過后才會送上來。

　　初夏的傍晚，此刻快七點鐘的時候，餐廳里的客人還是稀稀落落的，等兩人吃完各自面前的牛扒，客人已經(jīng)漸漸多了起來。

　　餐廳內(nèi)的表演舞臺上，也有一個女歌手走了過來坐在高腳凳上，手里拿著的一只話筒擱在腿上，微微晃著身體低著眉似乎在輕輕哼唱什么。

　　又一個長發(fā)束著馬尾的T恤男青年慢慢走到舞臺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拿起旁邊的吉他，漫不經(jīng)心地撥著弦。

　　有一個服務(wù)員走了過來，收走陳安寧和馮文娟兩人面前的牛扒餐盤，然后禮貌的把餐桌抹了抹干凈，接著又有一個服務(wù)員過來端上了兩杯咖啡。

　　“文娟姐，謝謝你哦！這里牛排的口味還不錯，環(huán)境氛圍也可以。”陳安寧沖著馮文娟點了一句贊。

　　“呵呵，你白吃白喝，當然說得這么好聽哎?！瘪T文娟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哈哈，我先感謝姐的慷慨，再去給餐廳老板說兩句鼓勵話?！闭f完便起身出了卡座，直接往表演舞臺那里走去。

　　馮文娟愣了愣，趕忙半起身低聲急道：“哎，你干嘛？”

　　陳安寧像是沒聽到一般，頭也不回，快步走上了舞臺。

　　你就是跟老板說話，跑到舞臺那里做什么？

　　馮文娟想跟過去把陳安寧拉回來，又覺得眾目睽睽之下要跟著他惹人笑話，也不知道這臭小子神經(jīng)兮兮的想干嘛。

　　走過旁邊的兩三個服務(wù)員，也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不知道這個小伙子一番舉動是什么意思。

　　注意到周圍有目光看向陳安寧，又有更多的目光向自己這邊望來，馮文娟低下了頭，覺得真是莫名其妙又丟人現(xiàn)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