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處傳來了細(xì)微的腳步聲。林舒志知道,是自己和秦紅妝的聲音引來了這些人。他想找一找秦紅妝的劍,但沒有看見。
林舒志不再多想,拖著殘破的身軀逃去。
人群的聲音似乎吵醒了睡去的美人。
秦紅妝醒了過來。
臉上的痛感刺激著她,不遠(yuǎn)處的腳步聲催促著她。秦紅妝不敢停留,逃離了這片染血的土地。
......
楚明軒和楚征來到楚徹暫居的小院前時,謝玉樹已經(jīng)等了有一段時間了。
一見到謝玉樹,楚明軒便急急發(fā)問:“謝叔叔,我爹他怎么樣?”
謝玉樹看著一同跟來的楚行和楚律兩人,便知道這件事在楚家核心層已經(jīng)傳開了。當(dāng)下他也不再避諱,道:“大哥的問題很麻煩?!?p> 聞言,楚明軒目光一黯,楚征臉色不變,倒是楚行問道:“謝先生,究竟是怎么個麻煩法,是藥材,還是?”
謝玉樹搖搖頭,道:“怎么說呢,按我多年行醫(yī)的經(jīng)驗看來,大哥所中的毒,應(yīng)該有一段時間了,至少一個月以前,大哥已經(jīng)服下毒了......”
“什么?”四人同時驚呼。
謝玉樹點頭道:“是這樣的,按說大哥體內(nèi)的毒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至于為何今天才發(fā)作,想必是今天又吃了什么特殊的東西,兩者相沖,引動了毒性。”
楚明軒又問道:“謝叔叔,知道是什么毒了嗎?”
謝玉樹的臉上又一次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我是知道的......”
楚明軒的目光又亮了起來:“是什么?”
“這......”
楚征等人也問道:“謝先生,您請說吧?!?p> “是‘一夢千秋’。”
楚明軒、楚行、楚律皆是一愣,只有楚征眉頭一緊。
“這‘一夢千秋’是一種很特殊的毒,用的少了,就像和口水一樣,完全沒有效果,可若是高過一個量,眨眼就能要了一個人的命。奇怪的地方就在這里。大哥中的毒,多一分就能要命,可偏偏少了一分,只是忽然遭了刺激,才驟然爆發(fā)出來的?!?p> 楚明軒顫聲問道:“那我爹他......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謝玉樹道:“這就是‘大夢千秋’的另一個效果了。用的適量的話,除去能殺人之外,還會叫人長時間睡覺,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的那種。”
“但是說到底,我沒有用過‘大夢千秋’,效果只能推測,卻不能斷定,所以也有出乎意料的情況也不好說?!?p> 說話間,楚明昭遠(yuǎn)遠(yuǎn)地過來了。
謝玉樹解釋道:“明昭留在這里,也沒什么事情,我就叫他去準(zhǔn)備了些東西?!?p> “二爺,三爺,四爺,大公子,謝先生?!背髡鸦氐竭@里,依次打了招呼,隨后道:“謝先生,照著您的吩咐,我已經(jīng)全部拿過來了?!闭f著,楚明軒將東西遞過來。
謝玉樹接過,道:“稍后我會給大哥施針再試試情況,只是大哥修為精深,要對大哥施針須得絕高修為,以我一人之力恐難有作為,因此請二爺過來助我一臂之力?!?p> 楚行奇道:“謝先生這時什么針法?”
謝玉樹淺笑道:“是我在枯榮谷學(xué)來的針法,脫胎于《黃帝內(nèi)經(jīng)》,施針時輔以內(nèi)力真氣,用以疏通經(jīng)脈,滌蕩污濁。此時正是這針法發(fā)揮作用的時候了?!?p> 枯榮谷正是“中原三奇門”之一,以醫(yī)毒之術(shù)聞名江湖。謝玉樹昔年曾在枯榮谷修行,因此會此等針法也不足為奇了。
楚征正要上前,楚明軒道:“謝叔叔,二叔先前追拿林舒志時受了些傷,只怕是不便輔以援手。不如由三叔出手吧?!?p> 謝玉樹早已注意到楚征拄著拐杖,又腿上帶傷,如今楚明軒又提起追拿林舒志,心下已經(jīng)有了一些推測,只是此事不宜明說。楚明軒既然提出由楚行代勞,謝玉樹自然不會拒絕:“三爺以為如何?”
楚行道:“自無不可?!?p> “嗯?!毖粤T,謝玉樹便與楚行一同走進(jìn)了房門。
待兩人入內(nèi),楚征道:“明軒,我問你,那個林舒志究竟是什么來頭?他的修為絕不可以常理度之,他的師門,至少是與我楚家一個層次上的?!?p> 楚律一驚,自己不曾關(guān)注林舒志,沒想到林舒志竟有此等來頭。至少與楚家相當(dāng),無非是五家姓、三奇門或、兩重樓,乃至四大宗。若是這等高門,那林舒志來此所為何事,就值得細(xì)細(xì)琢磨了。
“二叔,有什么事情,等謝叔叔施針結(jié)束再說吧?!背鬈幋舸舻赝T,如此說道。
楚征道:“明軒,這是關(guān)乎楚家興亡的大事。若是林舒志背后的勢力想要對我楚家出手,那等后果,你真的想過嗎?”
說到這個層次,就連一旁的楚律也不禁打起了精神。
這是在逼楚明軒了。
這與楚家的內(nèi)斗不同。林舒志是外人,若他與他背后的世家等真要向楚家動手,那就是上升了一個層面。如果真因為楚明軒而導(dǎo)致楚家失利,那不要說家主大位了,楚徹能不能抱住他的性命都要兩說。
楚明軒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
楚征壓抑著聲音,含怒問道:“楚明軒,你真要置楚家于險境之中嗎?”
“二叔,你說的這些,我心里都有數(shù)?!?p> 楚征此時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一位,聲音不由得拔高了幾分:“楚明軒!”
楚明軒道:“二叔,謝叔叔和三叔在里面施針呢?!?p> 楚征的氣勢忽然就泄了,這一刻,他就像是一個無助的父親。最后,楚征說了一句“算了,隨你吧,你將來不要后悔就好”,便不再想著說服楚明軒的事情,道:“你在這兒收著吧,我累了?!?p> 楚明軒看著拄著拐杖一步一步離開的楚征,沒有任何表示。
半晌,次出征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楚明軒才對楚律說道:“四叔,我在這里守著就好,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p> 楚律此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他了解的不多,因此不好多說什么,當(dāng)下,也只能輕輕拍了拍楚明軒的肩。
楚律走遠(yuǎn)之后,楚明軒忽然道:“明昭,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大公子做的挺失敗的?”
一旁的楚明昭自始至終圍觀了楚明軒和幾位叔叔的話,道:“公子,怎么會呢......”
“好不容易認(rèn)了一個朋友,結(jié)果鬧出來這檔子事情,連幾位叔叔也不信我,尤其是二叔......”楚明軒燉了好一會兒,低聲喃喃道:“爹,我該如何是好啊。”
楚明昭忽然道:“公子,你信我嗎?”
“什么意思?”
楚明昭靠在楚明軒耳邊,低聲說道:“南宮小姐?!?p> 楚明軒心神一緊。
誠然,南宮家與楚家只在伯仲之間,若是能借助南宮世家的力量,那么就算楚徹醒不過來,楚明軒也有大把握能從楚征手中奪得家主之位。
可是,如此一來,楚家的家事就變成了兩家的公事。這與尋常聯(lián)姻不同,南宮家若是真助楚明軒登位,付出的絕不會少。
屆時,南宮家若要介入楚家,楚明軒就不好過于阻攔,這樣一來,將來一段時間內(nèi),楚家只怕都要陷入主家與外戚的爭斗之中。
想過這些,楚明軒道:“明昭,這件事,不要再提了。”
“可......”
“沒什么可是的,”楚明軒打斷了楚明昭的話,“這件事沒的商量。”
楚明昭低頭道:“我明白了?!?p> 楚明軒又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我的事情,盡量瞞著明月,她知道了不好,我不想她擔(dān)驚受怕。”
楚明昭明白了,楚徹的事情瞞不住,可楚明軒與楚征爭位的事可以瞞住。如果楚明月不參與進(jìn)來,將來若是楚征贏了,楚明軒也好為妹妹求一個過得去的結(jié)局,不至于和他一樣落敗就會慘淡收場。
當(dāng)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楚明月不參與進(jìn)來。
因此,楚明軒要瞞著她。
于是楚明昭道:“公子,我明白了?!?p> “嗯?!?p> 前后過了近半個時辰,謝玉樹才耷拉著從房中出來,隨后,一臉疲憊的楚行也走了出來。
謝玉樹低聲道:“我以真氣渡過大哥全身,接下來的事,就要盡人事,看天命了?!?p> 鼓動真氣施針,還是對楚徹那等當(dāng)世絕頂?shù)母呤?,縱然合楚行與謝玉樹兩人之力也是頗為勉強(qiáng)。楚明軒連忙道:“三叔,謝叔叔,你們也快去休息吧,我爹這兒我守著就好了?!?p> 謝玉樹兩人此時也是疲憊至極,也就不再推脫,各自回去了。
楚明軒獨自一人走入房中。
楚徹此時就像是難得放下重?fù)?dān),睡顏安詳。
“爹......”楚明軒看著沉睡的父親,不由得有些失神。
此時的局勢對于楚明軒來說實在算得上是危如累卵了。楚徹倒下,楚明軒與楚征的家權(quán)之爭就擺上了臺面。楚征在家中素有實權(quán),而楚明軒此時才接過家中少量事務(wù),不論權(quán)力威望,都要遠(yuǎn)遜于楚征。這也就罷了,憑著楚徹的家底和楚明軒在年輕一代中的絕塵地位,總歸是能爭上一爭的。
可在這檔口,出了林舒志出逃這件事。最早的時候,是楚明軒將林舒志帶回楚家,因此此時林舒志出了事,擔(dān)著的必然也是楚明軒。楚明軒信林舒志,知道林舒志是劍冠傳人,也知道他與劍宗張曜羽有舊,可這件事楚家其他人不知道。最要命的是,林舒志逃走之前沒有說出這件事,那么現(xiàn)在說出來只會適得其反,不論是身份的真實性還是來楚家的目的,都大有文章可做。而說到底,這一切受難的都是楚明軒。
由此一來,楚明軒在與楚征爭權(quán)一事上,在失了先手天時,地利雙方參半的情況下,又失了人和。若無驚世之舉,幾乎已經(jīng)是敗局已定。
“拉南宮家破局啊......真是個餿主意。”楚明軒看著自己的父親,眼神逐漸堅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