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傲冷哼一聲,道:“老夫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那好,我開個頭,幫您想一想?!绷质嬷疽膊恢?,緩緩說道:“二十七天前,有個姓徐的江湖武人,您還記得吧,使一把柳葉刀的?!?p> “什么姓徐的?!?p> 林舒志又道:“二十五天前,一個使劍的......還有四天前,也是一個使刀的,林林總總,合共一十八人,您總不能都沒有印象吧?”
王傲不耐煩道:“嘰嘰歪歪,啰里啰嗦,你這小輩,老夫可沒閑工夫在這兒與你瞎耗著!”
說罷,王傲轉(zhuǎn)身便走。
“那么絕云劍呢?”林舒志又問道。
王傲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盯著眼前的年輕人。
林舒志笑著說:“我知道,絕云劍就在你手上。我當然也知道,絕云劍是把什么東西。你不必否認,我已經(jīng)確定了?!?p> “武人修煉提高,本來無可厚非。江湖處處險惡,若是自己技不如人,輸了也就輸了,這些都不算什么。”
笑著笑著,林舒志的臉色逐漸猙獰,連話里也帶上了幾分怒意:“可你這算什么?靠著殺人,靠著飲血來變強?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闼X時就不會有絲毫的恐懼嗎?”
“王傲!所謂邪魔外道不過是行事與常人相異,可你呢?你連邪魔外道都算不上!你就是個惡鬼!”
說到這里,林舒志的語氣也已經(jīng)逐漸緩和下來。他緩了緩,繼續(xù)說道:“王傲,我不占你便宜,你與江揚一戰(zhàn),想必也多有損耗。我就在此,等你恢復,再替天行道,除去你這個惡鬼!”
說話間,腰間長劍已然出鞘七寸!
“呵呵,呵呵哈哈哈,除魔衛(wèi)道?”王傲忽然狂笑起來:“你知道什么!”這驟然暴起的氣勢,竟是讓林舒志一驚!
少頃,王傲斂了笑,沉聲說道:“我王傲八歲習武,十六歲入了江湖,摸爬滾打二十年,才堪堪有三分薄名,打下一分家業(yè)。如今又是十載過去,知天命的門檻就在眼前,我卻難有寸進。我就要老啦,不去爭,就再也沒機會爭了。”
“小子,你說的沒錯,絕云劍是在我手里。我要變強,我也想看一看武道頂上是什么樣子,四宗高人,十天顯圣,我為什么不能像他們一樣?”
“機會就在我的手中,我為什么不能去抓住屬于我的機緣?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難道不是很應該嗎?”
“年輕人,江湖,就是這樣的?!?p> 說罷,王傲劍鋒直指林舒志,冷然道:“你們本來不用死的?!?p> “爹......”忽然,有人叫住了王傲。王傲一回頭,只見一張熟悉的臉在視野中急速放大,王傲還沒來得及反應,他的兒子便沖到了跟前。
他要干什么?
這個疑問在在場所有人心底升起。
下一刻,王天二用行動告訴了所有人答案——
王天二一掌拍在轉(zhuǎn)過身來的王傲胸口,隨后猛地一發(fā)力,將王傲擊退七步之遙。王傲將奔雷劍倚在身旁,勉強穩(wěn)住身形,卻依然噴出一口鮮血!
王天二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完全驚呆了眾人。誰能想到,就在王傲擊敗大敵江揚的光輝時刻,他的親身兒子會出手偷襲他呢?
王傲不明白王天二為什么這么做。所以他壓下傷勢,質(zhì)問道:“天兒,為什么!”
王天二看著被他親手打傷的父親,說道:“爹,我不想看著您再這么墮落下去了,您的荒唐大夢,該醒了!”
“王天二!”王傲大吼道:“連你也覺得我是錯的嗎?連你,連你也!”
“爹!”王天二的淚已經(jīng)打濕了眼眶,他歇斯底里的控訴道:“習武之人當以天下為己任,這可是您教我的??!”
“您現(xiàn)在都在做什么啊,您已經(jīng)入魔了?。√於笄竽?,回頭吧!”
王傲略作調(diào)息,隨后道:“那是我傻,才會教你那等狗屁道理!你忘了你大哥是怎么死的嗎!”
王天二沉默了。
當年,奔雷劍王傲與發(fā)妻育有兩子,分別取名天一、天二。大哥王天一武學天分不高,因此立志讀書,想著將來考一份功名。小弟王天二,不喜文書,卻長于武學,因此打小隨著父親習武。一家四口,長時相伴,倒也算其樂融融。
本來,王天一進京趕考,若是得一個功名,能夠回寧州做官;王天二修行有成,繼承偌大的王家,王傲也可享天倫之樂。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在王天一進京路過安州時,不幸遇見了一尊邪道巨擘。三言兩語不合他意,那邪道之人便斬了王天一,連帶著隨行的所有仆從,無一幸免,全部遭難。慘劇直到兩天后才被發(fā)現(xiàn),傳回寧州時,王天一等人的尸首都開始腐爛了。
前幾日還是乖巧孝順的兒子,誰能想到再見時已經(jīng)是一副枯骨。王天二的娘當場病倒了,不過十余日,便撒手人寰。
一家四口,半月時間便去了一半,王傲悲痛難忍,當即在做完妻兒白事之后,奔赴安州,著手報仇。
只是,那位邪道大佬修為驚天動地,王傲與之交手,不過區(qū)區(qū)三招,便敗下陣來,命懸一線。
那人說道:“以你的資質(zhì),再練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也絕不可能追上本座。但是本座宅心仁厚,在此放你一條生路。想要報仇的話,就要想盡一切辦法,變強,變得更強?!?p> 自那之后,王傲便性情大變,將家族事務丟在一旁,一頭扎進了練武室,力求有朝一日能夠有所精進,手刃仇敵。
王天二知道自己的父親心有郁結(jié),他同樣恨那邪道,可他內(nèi)心深處,只希望自己的父親,也就是自己最后的親人,能夠好好地活著。因此,王傲沉迷練武,王天二便主動接過部分家族事務,力求讓父親專心修行。
可是一個月前的某個深夜,王天二忽然在庭院里見到了他的父親。
那是一幅何等驚恐的景象!
一名大漢倒在地上,看起來是失去意識了。而王傲,正將一把泛著幽藍光澤的利劍刺入大漢心口。只見那大漢受了一劍,當即無意識的抽出了幾下,便一動不動。而反觀王傲,他將利劍拔出,只見幽藍光澤的劍身逐漸轉(zhuǎn)為暗紅色,而劍尖刺入大喊胸口的部分,似有道道液絲逐漸匯聚起來。
在王天二驚恐的目光中,那道道液絲自大漢心口而出,逐漸完全匯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枚小巧的紅色液珠。而倒在地上的大漢,則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眨眼間便只剩下腐朽的皮膚包裹著的骨架了。
隨后,只見王傲將液珠一口吞下,猛烈地顫抖了幾下,便恢復正常,自然地將那大漢的殘骸收起來,三兩步之間消失在庭院之中。
同樣是習武之人,王天二很快意識到,他素來敬重的父親,很可能靠著這等手段在修煉。王天二不愿相信,因此次日,便不管不顧的沖到王傲的練武室,想要一問究竟。
王傲沒有說話,而王天二已經(jīng)是親眼見證,自然有自己的判斷。正因如此,父子兩大吵一架。
自那次之后,王天二離開了家,夙夜醉倒在外頭。
直到王天二知道了自家父親要與云天幫幫主比武的消息。他開始謀劃,想要阻止他的父親。
在王天二回到家的那一天,父親正在會見一位客人。他沒有去打擾他的父親,而是在一旁偷聽父親與客人的談話。
客人姓明,至少音是這個音。父親很尊敬這位客人,稱呼他為“明先生”,那位明先生也坦然受之。兩人在談話之間,提到了“劍”、“修為”等詞,王天二意識到,這位明先生恐怕與父親修煉的外道法門分不開關(guān)系。
按理說,以王天二的性格,他應該會直接沖進客廳,質(zhì)問客廳中的兩人。但是這一次,他沒有動。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
在王天二走到客廳門旁,正好離門只有一步之遙而無法看見門內(nèi)情況的位置,王天二停下了腳步。
有一雙大手緊緊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那雙手并非某個人的雙手,而是一種,近乎凝實的意。王天二不知道那是殺意、劍意或者別的什么,只是,他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王天二就像是一只不會水的小蟲子,落在了蒼茫無際的大海上,隨時有可能一命嗚呼。
死生之間有大恐怖。
王天二停下了腳步。然后,他后退了。
然而這一切,客廳里的王傲毫不知情。
王天二不敢在家里停留,急急忙忙的,剛回到家就在一次逃了出去。
終于有一天,王傲派人來將王天二帶回王府。王傲說,要王天二陪他去一觀自己和江揚的比武。王天二意識到,那是自己苦等的機會,一個可以阻止自己的父親的機會。
父親還帶著一個他不認識的年輕男子。王天二沒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任何學過武的感覺。他想,或許是那個明先生的晚輩吧。他想,等比武結(jié)束之后,就遣人將這人送回明先生那兒吧,雖然他并不知道這個“明先生”真名叫什么,長什么樣子,住在哪里。
思緒回到現(xiàn)在,王天二低頭看了看自己打傷父親的雙手,說道:“父親,大哥泉下有知,也定不希望你靠這等手段為他報仇!”
“你知道什么!”王傲的聲音又拔高了幾分:“我要報仇,我要讓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敢小看我!只有這樣,我才能保護你啊!”
“爹,你魔怔了?!蓖跆於辉俣嘌?,下定決心,打算先制服自己的父親,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