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靄君!”不言被眼前的畫面驚到不能說話。嵐靄君萬萬沒想到這個時辰不言怎么會進來。
嵐靄君裸露著半個肩膀,正打算給自己上藥。肩膀上滿滿都是一個個血窟窿,血窟窿里面還有些白色蠕動的蟲子鉆來鉆去,實在是惡心。
看到不言闖了進來,嵐靄君面色一變,迅速的穿上了衣服,臉上浮現(xiàn)了不言從未看見過的惡意,狠狠的說道:“你這個時辰來做什么!滾出去!”
不言這時候急火攻上了心頭,哪里管嵐靄君怒氣,直接上前落了淚?!霸趺磿@是怎么了…”
不言心痛的如刀子絞,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不言不是仙門子弟,在陵山上,也是不出嵐靄君院子的,平時總看些嵐靄君私藏的仙書,也看得出來,這是蟲草枯骨毒!蟲草枯骨毒,顧名思義,以身體贍養(yǎng)這些蟲子,蟲子瘋狂在身上產卵,最后把人吸食至枯骨狀態(tài)才結束。這毒要是凡人,三炷香就被吸食完了,這也就是仙君,時日能挺的長久些,但是也是無藥可解。
嵐靄君看也瞞不過去的,摸著不言的腦袋說道:“那日,我看玄真訣有異動,我前去查看,沒想到玄真訣被下了毒,被反噬在身上,萬萬不要聲張,仙師只會認為是我鬼迷心竅,毀了我半生名聲?!?p> “君上不是這樣的人…嗚嗚…這可怎么辦啊…君上可有法子,這藥只能拖延,根治…根治不了的?!辈谎钥薜奶珒戳耍趺匆步邮懿涣藣轨\君這樣優(yōu)秀的人會得了這么個結局。
嵐靄君眼珠子一轉,強壓著自己的語氣說道:“也不是沒有辦法,剔骨削肉。但是奪人肉身重塑自己,自己萬萬做不來的,此生鋤奸懲惡,已經賺了。”
不言一怔,奪人肉身?沒有絲毫的遲疑,眼神中帶著堅定說道:“君上于我,有知遇撫養(yǎng)之恩,我愿獻身,救君上!”
“這怎么行!胡鬧!”嵐靄君直接推了一下不言,抱頭作痛苦狀…但是痛苦之下,卻勾起了一抹不為人知的笑。
“怎么使不得!怎的是胡鬧!君上…您救濟天下,我一個卑賤的身軀不足為道,可是救您,也是一份全了我一份功德?!?p> 不言太過堅定,堅定地認為,自己救了嵐靄君,也是救了更多苦難的人,嵐靄君以后鋤邪祟,也是世人的福報。而且自己自小愛慕嵐靄君,能把自己肉身給了嵐靄君,也算全了自己一片癡心。不言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連這嵐靄君的院子都不好意思出去添亂的,如今有這個機會報答,是一定要做的。
說罷不言抽出一個砍藥草的小匕首,直接橫在自己的頸間,怕嵐靄君覺得自己在胡鬧,直接橫的深了些,血液從匕首刀鋒之間緩緩流出。
“不言!你這又是何苦啊!”
嵐靄君表情沉重,像是萬分舍不得似的,又像自我掙扎了一會兒,咬咬牙說道:“依你!”
不言這才放下心來,不言鄭重的跪在地上叩了首說道:“君上放心,只要君上答應,不言不會再尋死。不言彌留之際,請求君上讓不言回家鄉(xiāng),叩謝母親姐姐生養(yǎng)之恩。”
嵐靄君溫柔的扶起不言,說道:“那是自然的,我隨你同去,想來,也是該帶你回去的。”
不言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這才放心的笑了起來。
沒過幾日,不言和嵐靄君就到了谷中。
不言看著谷中生長著兒時自己愛摘的草藥,走過自己兒時走過無數(shù)次的路,思念之情溢于言表,走的越來越快。
“慢點兒跑,怎么回到這又變得孩子氣了?!睄轨\君在后面一步一步都跟著,像踏了祥云似的,總籠著一股子仙氣兒。
吱呀一聲,不言思念多年的大門開啟,院子里坐著一個婦人模樣的姑子在浣洗衣服,盆子旁邊一個小小的少年手中扯著一個破舊的紙鳶玩的不亦樂乎。婦人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嵐靄君,生怕是自己眼花似的,猛的站起來用手腕揉了揉眼睛,指尖上的皂角粉末洋了自己一身也沒發(fā)覺。
“嵐…嵐靄君?”婦人不敢相信,嵐靄君怕是歲月沒對他造成任何傷害似的,還是那個俊秀的少年,根本沒老一絲半點。果然仙人就是仙人。
“姐姐!”不言直接跑過去跪著抱住了婦人的大腿哭了起來。婦人手微微顫抖著,不敢相信當年的野丫頭,怎么會出落成這么水靈,說是官家小姐也不為過的,更加堅信自己當年的決定有多么的明智,呆在這個谷里,是斷斷沒有出頭之日的。
布姑想摸摸不言的臉,但是總覺得自己太臟了,不能玷污了不言,想到這停在不言腦袋上的手顫顫巍巍的就要往回收。不言多聰明呀,一下子捕捉到了姐姐這一絲絲的小心思,心中酸楚更甚,抓著姐姐的手拂上了自己的臉。
布姑這才好好看著不言,喃喃的說道:“真好看,真好看…尋夫家高官大戶也配不上的…”說著眼淚就濕潤了眼眶。
這時嵐靄君拘了一個禮說道:“是在下疏忽了,素人家姑娘十五笄禮,但是在陵山,姑娘家也是隨男子十八下山的。本想著十八再帶不言回來,卻沒想到耽擱了?!?p> 不言被姐姐說的臉色一紅,這些荒野姑子哪里有幾個面皮兒薄的,就這么大賴賴的說出來,可讓不言尷尬的頭都抬不起來。
嵐靄君打了個圓場回頭看向不言,發(fā)現(xiàn)不言竟然面紅耳赤…嵐靄君收起了神色,還是泰然自若的溫潤,但是心里卻敲起了鼓。
不言和布姑哪里有時間注意嵐靄君的神色,寒暄就好一陣子。這才拉著剛才那個男童過來介紹?!斑@個是不言姑姑,這個,叫仙君大人?!?p> 男童害怕的躲在了布姑身后,探著小腦袋警惕著看著這兩個生人。
布姑臉上有點兒掛不住說道:“這個娃子,平時猴兒似的,見了生人怎么這個德行!”
不言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笑道:“姐姐,咱們這鮮有外人來,孩子認生不妨事的?!?p> 布姑常年也是跟不言有書信來往的,布姑天天干完活兒就跑到集市上一遍一遍讓先生給自己翻譯,布姑不知字兒,也是讓說書先生再寫回去的。不言自然也知道這孩子是布姑的心頭肉,哪里舍得責備。
“孩子名字姐姐還沒告知我呢?!闭f話間不言有分少女的嬌嗔,像是個撒嬌的小孩子。
“這娃子,叫布念,娃他爹是個外鄉(xiāng)來的,隨了咱的村姓?!?p> 布念,雖說姐姐大字不識一個,但是這個名字倒是她思來想去能想的最好的講究了。念,思念自己。不念,也希望自己不要再回來這谷中,斷了念想。
“咋還都在這站著說話理!”布姑也不顧院子里還沒洗完的衣服了,粗糙的手在布衣上蹭了蹭,趕緊進屋子收拾了一塊兒地方,趕緊把二人迎了進來。
嵐靄君和不言在屋子里板板正正的坐著,不言這才問了問:“怎么不見母親出來的?”
布姑抬頭看了看不言,嘆了口氣說道:“娘身子不太好了,怕你擔心,沒跟你說過,娘總惦記著你該回來成親的。娘這個時候睡著呢,晚些你再去看她罷?!?p> 聽到成親這兩個字嵐靄君和不言雙雙身子一震,不言掛不住的說道:“姐姐怎的這么大咧,一口一個親事…”
看著扭扭捏捏的不言,嵐靄君漸漸神色凝重,抿了抿嘴唇。突然站了起來。
“布姑恕我唐突,此次前來,是想提親。”
聽到這句話布姑和不言眼珠子差點兒沒掉了下來,半晌都沒人說話。
姊妹兩個萬萬沒想到嵐靄君會來提親。布姑自己自然是知道自家家出身萬萬配不上嵐靄君的,可是也有遲疑,難不成日久生情了?
不言腦海中萬千思緒柔在一起,嵐靄君難不成是因為自己將不久于人世,為了圓母親個心愿,幫自己一把?可是以嵐靄君的性子,定是說一不二的,以后傳了出去娶了個山村的姑娘,怎么過得去?而且自己獻身以后,難不成要做個鰥夫?
還不等布姑回答,不言騰的就站了起來,拉著嵐靄君就走到了院子。
“君上這是何為?為了母親遺愿?不必如此的…”不言壓低了聲音,生怕屋子里姐姐聽了去。
嵐靄君笑了笑,這一笑可是把不言笑的迷糊了?!罢l說是為了你母親遺愿?從你歡脫的給我拿草藥,從你照顧我無微不至,跟你這些年,我早已動心?!?p> 嵐靄君退后一步,作了個揖鄭重的說道:“不言可愿與我比飛卻似關雎鳥,并蒂常開邊理枝?”
不言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男子,這是她伸出手來都觸不及的夢啊…腦子都還轉不過來…嘴里唔咽的說了一句“好。”。
可是誰又能想到,平民百姓口中的君上,仙門世家的嵐靄仙翁,就是在這一刻,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