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家

　　一周之后，覃美麗的哥哥因為工作原因要帶著家人回城里了，臨走前，覃美麗的小侄女的暑期作業(yè)也在鄭樂樂每天一小時的督促下完成地差不多了。

　　小侄女的假期作業(yè)足足有滿滿一頁紙的要求，覃美麗忍不住吐槽鄭樂樂：“你也是這么虐待你的學(xué)生的？”

　　鄭樂樂表示自己也很無奈，一般作業(yè)都是教務(wù)組一起出的，拍板的人是主任，她一個普通教師可沒這么大的決定權(quán)。

　　小侄女的作業(yè)覆蓋面很廣，比如每天聽新聞，看十本名著，寫出十篇讀書筆記，除此之外，連畫畫的題目都有——請根據(jù)一首古詩，畫一副圖畫。

　　鄭樂樂仔細(xì)閱讀了每一項作業(yè)要求，并詢問了小侄女每一項作業(yè)的完成程度，耐心地給她列出了解決方案和寫作業(yè)計劃表。

　　覃美麗的哥哥嫂子對鄭樂樂鄭重地表示了感謝后，便帶著小姑娘回市里去了。

　　這天晚上臨睡前，覃美麗忍不住問坐在她床上翻著一本小說的鄭樂樂：“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我請的假差不多了，老板催我回去了?！?p>　　“時間過的這么快嗎？感覺不用工作好開心啊?！编崢窐贩畔滦≌f翻了個身。

　　覃美麗擔(dān)心地看著鄭樂樂，“你需不需要再去周邊的市里轉(zhuǎn)一轉(zhuǎn)？”

　　“你陪我去嗎？”鄭樂樂從床上爬起來，一臉期待地看著覃美麗。

　　覃美麗翻了個大白眼，拍了下她的頭，“行了吧，再不回去，我怕你媽會登尋人啟事。”

　　真是掃興，一想到要回去面對張女士和李非，鄭樂樂整張臉都垮了。

　　“你和李非的事，你打算怎么辦？”

　　覃美麗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上次你借我的手機(jī)發(fā)了朋友圈之后，李非不是馬上就給你打了電話嗎？看來他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肯定是我媽去找他了唄，麗麗姐和我媽肯定像劊子手一樣站在他邊上?！编崢窐贩路痖]上眼就能看到那種場面，看到李非絕望的眼神。

　　“你就那么確定不是他自主地?fù)?dān)心你？”覃美麗歪著頭，好整以暇地打量鄭樂樂。

　　鄭樂樂從很是放松的狀態(tài)中秒變警覺，一臉正經(jīng)地盯著覃美麗，一手搭著覃美麗的肩膀：“我的好兄弟鄭樂樂，你這段時間去哪了？你的母上大人和我的母上大人可差點要逼瘋我了，別的話不多說，你得補(bǔ)償我，先請我吃頓好的?！?p>　　言畢，鄭樂樂還學(xué)著李非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覃美麗的肩膀。

　　“得了吧你。”覃美麗笑著推開鄭樂樂的手，“你居然還有心思和我開玩笑?！?p>　　“美麗啊。”鄭樂樂將雙手直直地?fù)卧谏砗?，眼睛越過覃美麗，不知道看向哪里，從容不迫地說道：“這次我要做得絕一點，該斷則斷。”

　　覃美麗其實知道鄭樂樂這是故作輕松，但是沒有拆穿她。

　　鄭樂樂的心里其實在打著鼓，不知道要怎么面對未來的生活。

　　當(dāng)鄭樂樂提著行李箱回到家里的時候，家里一個人也沒有，她尋思著張女士可能又是約了客戶周末見面，或者公司臨時有什么事吧。

　　這樣一想，她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了，便去泡了個熱水澡。

　　等到鄭樂樂走出浴室，家里的座機(jī)突然響了起來，鄭樂樂在座機(jī)掛斷之前接了起來，沒想到對方竟是李非。

　　“鄭樂樂？你回來了？”李非的語氣里充滿了不確定。

　　“嗯?！辈皇俏一貋砹?，難不成還是我家遭賊了？

　　“你在家里等著，我馬上去接你。”

　　鄭樂樂還沒問句“什么事”，李非就已經(jīng)掛了電話了，鄭樂樂這才意識到可能發(fā)生了什么事了，她打開從她離開W市就一直處于關(guān)機(jī)狀態(tài)的手機(jī)，發(fā)現(xiàn)了來自各方的電話和微信短信——

　　“對不起，那天是我態(tài)度不好?！薄罘?p>　　“如果你看到我的短信，能不能給我打個電話？”——李非

　　“我今天找遍了W市，我把我能想到你去的地方都找了，你肯定沒有躲在W市，對嗎？”——李非

　　“樂樂，你媽媽住院，你快回來好嗎？”——李非

　　……

　　“樂樂，你去哪里了？”——張女士

　　“樂樂，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薄獜埮?p>　　“樂樂，你回來好不好，媽媽需要你?！薄獜埮?p>　　……

　　“樂樂啊，真是急死人了，你到底去哪了？”——麗麗姐

　　“李非那渾小子，我已經(jīng)幫你揍過她了，你別生氣了，聽阿姨話，回家好不好？”——麗麗姐

　　……

　　張女士怎么了？鄭樂樂突然覺得心里好慌，莫名感到害怕。她馬上撥打了張女士的電話，結(jié)果沒有通，她又撥打了麗麗姐，幸好很快就接通了。

　　“麗麗阿姨，怎么回事??？”

　　“樂樂，你別急，你聽我說，你媽媽腳傷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里……”

　　后面的話，樂樂幾乎是聽不真切了，直到李非按響了她家的門鈴，她才猛然回神，去開了門。

　　李非皺著眉頭看著一臉惶恐還穿著睡衣的鄭樂樂，迎面一不小心就聞到了從她身上傳來的沐浴露的香氣。

　　“咳咳……你怎么還沒換衣服？趕緊換身衣服和我去醫(yī)院?！崩罘怯行擂蔚嘏查_眼，耳根不自覺紅了。

　　鄭樂樂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如果說印著米奇大頭像的睡衣睡褲勉強(qiáng)還算能見李非的話，那么沒穿內(nèi)衣真的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鄭樂樂趕緊關(guān)上門，乖乖換衣服去了。

　　在車上，李非說起這次鄭樂樂的出走，讓多少人為她操心，語氣里充滿了責(zé)備，特別是提到張女士的時候。

　　“鄭樂樂，你今年不是十八歲了，而是二十八歲，怎么這么讓人不省心啊?！?p>　　“……”

　　鄭樂樂這時候根本沒有心思認(rèn)真聽李非在說什么，她一上車的時候就聞見了滿車子的煙味，此時她認(rèn)真看著李非的側(cè)臉，竟然發(fā)現(xiàn)平時那么注重形象的他下巴上有胡渣。

　　“怎么了？嚇傻了？”李非在等紅燈的空檔，轉(zhuǎn)過頭看見了一臉呆傻的鄭樂樂。

　　“你是李非嗎？你明明不抽煙吧，怎么車?yán)镉袩熚丁?p>　　李非臉上的不自在一閃而過，伸手就是一掌按到鄭樂樂的腦門上，然后開了窗戶，讓外面的冷風(fēng)吹進(jìn)來。

　　“什么時候了還有心開我玩笑？你玩人口失蹤還沒玩夠，還要玩失憶？我看你就欠風(fēng)吹一吹。”

　　風(fēng)剛一吹進(jìn)來的時候，鄭樂樂就打了個冷顫。

　　“我給張女士留過言的，我是個成年人了，你們有必要對我這么不放心嗎？況且我是和覃美麗一起去的。”鄭樂樂不太理解，為什么自己這一趟出門會引發(fā)他們這么大反應(yīng)。

　　“都這么大的人，還這么考慮不周全，就留一張紙條？”

　　“那我還要一一打電話向你們通知嗎？我要是和張女士實話實話，她會讓我走嗎？”

　　張女士對鄭樂樂的管教非常嚴(yán)格，鄭樂樂的行蹤她必須了如指掌。

　　因此，鄭樂樂從來沒有獨自出過遠(yuǎn)門。

　　“算了，這事說到底怪我，對不起?！崩罘堑恼Z氣驟然放軟，他剛才一著急差點又要和鄭樂樂吵起來，想起來鄭樂樂失蹤之前發(fā)生的一切，他真的是怕了她了。

　　鄭樂樂暗自咬了咬嘴唇，什么也沒說。

　　車內(nèi)狹小的空間陡然安靜，一向聒噪的李非也沉默了。

　　鄭樂樂透過車窗的反射，看到李非貌似很是專注地在開車。

　　或許他始終覺得自己怎樣都會沒有底線地原諒他吧。

　　假如自己是潘哥，是李非所想的那種打小就仿佛歃血為盟的真兄弟，自然是不會為了推搡幾下，說了幾句狠話就說散就散。

　　男人間遇到這種事，或許快速地打一架就能相視而笑。

　　可是鄭樂樂始終是懷有少女心事的，她以往再怎么在李非面前裝，也會心累。

　　而她現(xiàn)在不想裝了，是真的想什么都放下。

　　進(jìn)病房前，李非突然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表情真摯地轉(zhuǎn)頭對鄭樂樂說道：“之前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對，你要我做什么補(bǔ)償都可以。你媽媽很想你，你等會兒好好對她說話?！?p>　　鄭樂樂其實早就不為李非推她的事情生氣了，此時她看著李非黑白分明的眼睛，努力讓自己用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口吻和他說道：“你放心，我比你靠譜多了?！?p>　　進(jìn)到病房里的時候，鄭樂樂突然不知道要和張女士說些什么，反而是率先聽到動靜的張女士抬頭看向她，對她說：“樂樂，你回來了啊?！?p>　　傷筋動骨一百天，即使沒有一百天，一兩個月的休養(yǎng)也是沒跑的了。

　　走近看張女士的鄭樂樂發(fā)現(xiàn)她的頭頂多了很多白發(fā)，其實張女士早就有幾根白發(fā)了，只是她定期都會去理發(fā)店護(hù)理染色。

　　“媽，對不起……”

　　鄭樂樂忍不住上前握住了張女士的手，張女士安慰似的拍拍她。

　　“別哭，別像演電視劇似的，沒什么大事兒?！?p>　　本應(yīng)該是鄭樂樂來慰問張女士的，沒想到還反被安慰了，這下可好，鄭樂樂更不知道怎么面對張女士了。

　　“你這一趟出門沒吃虧吧？怎么都不聯(lián)系我們，害得我擔(dān)心死了?！?p>　　張女士開始絮絮叨叨起來，鄭樂樂這才覺得眼前的張女士確實是以前那個愛嘮叨的張女士。

　　“媽，你放心吧，我保證一定都和您慢慢交代?！?p>　　“你這孩子，媽最操心的事就是你的婚事，都這么大人了，多個男人照顧你，媽也放心?！?p>　　想到麗麗姐和李非還在邊上，鄭樂樂不免覺得有點難為情。

　　“我知道你長大了，也嫌媽煩了，媽給你安排的相親你都不愿意去，去了也不好好配合，唉……”

　　“我都想清楚了，以后都聽您的話，您給我安排相親，我也會安分地去的?！?p>　　鄭樂樂受不了張女士再如此自怨自艾了，索性挖坑把自己埋了。

　　別說麗麗姐和李非一聽這話都懵了，就連張女士也是沒想過鄭樂樂會這樣說，突如其來的高興和欣慰，讓她忍不住再次向鄭樂樂確認(rèn)：“你真的愿意相親？”

　　“嗯，而且是認(rèn)真相親?！?p>　　“好，我的好孩子，這樣一說我一下子寬心多了?！?p>　　張女士還露出了久違的笑顏，鄭樂樂看見她笑，心里的落失也就少了幾分，李非則在一旁，緊閉雙唇，一言不發(fā)。

　　鄭樂樂經(jīng)過這段日子的調(diào)適，覺得離了李非，自己還是可以照樣活得很好，她對李非并沒有“死了都要愛”的那種瘋狂，她只是習(xí)慣了待在李非身邊，習(xí)慣了身邊只有他一個異性，習(xí)慣了將他當(dāng)作依靠?？伤F(xiàn)在終于明白，他不愛她，即使沒有戴雨夢，他的生命中也會出現(xiàn)李雨夢，趙雨夢，自己如果老是依靠著他，豈不是顯得太卑賤了？

　　在張女士住院的日子里，鄭樂樂第一次感覺到原來自己可以和張女士講這么多的話，張女士心平氣和地躺在床上，靜靜地聽著她前一段時間的生活瑣事，似乎還覺得樂在其中。

　　“樂樂，等我的傷好了，我們找個時間一起去旅游吧?！?p>　　張女士突然提出的意見讓樂樂感覺有些神奇，畢竟張女士是個事業(yè)心很重的女強(qiáng)人，她最近已經(jīng)休息了那么久，她以為她肯定恨不得早日回到和工作相伴的生活，卻是沒料到她會提出旅游計劃。

　　“好啊，媽，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旅游了？”

　　“旅游？你們是打算一起去旅游嗎？”

　　張女士還來不及回答鄭樂樂的問題，病房門口就傳來了麗麗姐的聲音，而后轉(zhuǎn)眼就看到麗麗姐和她背后亦步亦趨的李非走到張女士的病床前，鄭樂樂見狀，急忙起身給麗麗姐讓座。自己則躲開李非，站到另一邊去了。

　　麗麗姐看著張女士，語重心長地說道：“現(xiàn)在樂樂也回來了，你就放心休息吧，等你的傷好了，我們一起出去玩吧?！?p>　　“出去玩不都是年輕人的事兒了嗎？我們還能玩什么？”

　　張女士覺得麗麗姐的話很有趣，不由得笑了。

　　“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我們又不是老的走不動了，自然要趁著有機(jī)會多去外面走動走動。”

　　“哦，看來你是有計劃去哪里走動了？”

　　本來張女士和麗麗姐說話說的好好的，不知怎么的，李非咳嗽了一聲。

　　麗麗姐貌似是和李非提前做了商量，還沒等張女士開口接話就話鋒一轉(zhuǎn)：“如果你有計劃的話，帶上我一起唄，我們好好計劃一番?！?p>　　張女士看了眼鄭樂樂，吩咐道：“樂樂，你去幫忙洗洗水果吧，順便再泡杯茶過來?！?p>　　鄭樂樂點了點頭，隨即拿了開水瓶要去外邊倒水。

　　李非見狀，趕緊也跟著開溜：“媽，張阿姨，我去幫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