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葉緋高喊一聲,拔劍便削,第一反應(yīng)是削去刺向陳云徑的冰錐??墒畮赘F同時刺出,陳云徑一旦得救,就意味著宋青青已經(jīng)來不及救。
得救的陳云徑也意識到這一點,眼看冰錐刺到宋青青眼前,萬分危急之下,他對腦中七殺星喊道:“快想想辦法!”
七殺星并沒有回應(yīng),但另外一樣物事回應(yīng)了他。
喊完一道光華從他懷中疾飛而出,他定睛一看,正是當(dāng)日在鎮(zhèn)魔崖所得木劍!得到此物后,他一直隨身攜帶,卻沒有研究過其中奧秘。此時境況,木劍居然自行飛出,著實叫他驚訝。
只見木劍在空中震顫不已,劍柄上的玉片隨之四下翻飛,似是在指引什么。陳云徑無暇多想,抬手抓住玉片,頓覺周遭萬事萬物都停滯下來:那些冰錐就在宋青青身前不到一寸的位置定住,再也不動;葉緋焦急的表情也凝在臉龐,不再變化。與此同時,一道靈光從玉片中傳出,順著掌心流入腦海,化為一堆繁復(fù)晦澀的詩句,在腦中久久回蕩:
“練就除魔真妙訣,劈山倒海更通玄。降龍伏虎隨汝意,刃意鋒光入九天。
劍氣飛升高萬丈,凜時殿內(nèi)斬妖仙。神潛瀟沙閑戲耍,悠悠道盡已千年?!?p> 陳云徑記起這是當(dāng)日那白衫男子口中所吟誦的詩句,卻不解其中涵義。他皺眉細想之時,只見風(fēng)沙驟起,凄號入耳,昔日情景又映入眼中。須臾天光降下,那白衫男子再次出現(xiàn)在他面前。
“道兄,別來無恙。”白衫男子打了個稽首。
危急關(guān)頭,陳云徑一時忘了言辭。他略略吐息,定下心神,答道:“別來無恙?!?p> “道兄喚我來,可有要緊事?”白衣男子不慌不忙問道。
“有,有!”陳云徑連連點頭道,“我?guī)熃阄T诘┫Γ炀染人?!?p> “哦?”白衫男子悠然道,“師姐,哪個師姐?你心儀的那個師姐,還是心儀你的那個師姐?”
陳云徑完全沒心思陪他玩繞口令,急道:“是那位宋師姐,雪妖要取她性命,再不出手相救不來不及了?!?p> “雪妖,雪妖?!卑咨滥凶右幻婺钸?,一面撓頭,轉(zhuǎn)而笑道,“道兄,你退步了,這等貨色,也得讓我出手嗎?”
“道兄,不,前輩,大能,高人!”陳云徑慌不擇言道,“眼下救人要緊,救了人我再陪你玩行不行?”
“哈哈哈哈…”聽他滿口尊稱,白衫男子笑的直不起腰來。笑罷他擦去眼角淚水,意猶未盡道,“你真是糊涂了,哪有主子這么叫隨從的?”
陳云徑已經(jīng)完全聽不進他的話,抓耳撓腮道:“能不能別笑了,先救人好不?”
“救人,易如反掌的事?!蹦凶訚M不在乎道,“但先前我已和你說過,你欲發(fā)揮我的威力,首先得記起我的名字?!?p> “名字?”陳云徑急的快哭出來,“你我素不相識,我怎么會知道你的名字?”
“此言差矣。”男子搖頭晃腦道,“大家?guī)装倌甑呐笥蚜耍夭幌嘧R’四字,說出來多多少少有點傷感情?!?p> 陳云徑聞言,看著他平靜帶點戲謔的表情,滿腔急躁化為無名怒火,壓抑再三還是吼了出來:“喂,你不救人就罷了,還要開玩笑,過分了吧!”
“玩笑?我等了十八年,就為和你開個玩笑?”
不待陳云徑言說,他自己仰頭大笑起來,笑罷轉(zhuǎn)身往遠處走去,口中不停念道:
“玩笑,玩笑,哈哈哈,玩笑…”
陳云徑眼見他瘋癲模樣,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可我如何會知道你的名字?”
他帶著這樣的疑問,朝白衫男子走去。只見他昔日的瀟灑神情依稀散去,臉上多出幾分落寞來。風(fēng)沙吹過,二人的足印很快被掩埋。
陳云徑不再言語,只隨他行走。走了有一炷香時間,忽見前方一宮殿,金碧輝煌,瑞藹縈繞。殿前一門樓,門樓上高懸一物。走近一看,懸的正是那木劍。
“這是做什么?”陳云徑不由問道。
白衫男子笑而不答,拍拍他肩膀,指指遠處。陳云徑順他所指看去,但見殿后深宮中,一女子臥床不起,滿面病容,移時竟從被褥中露出一條毛絨絨的尾巴來。
“妖孽!”
陳云徑不由喊出聲來,拖著白衫男子就要上前。男子扯住他,搖頭道:“眼前所見,不過幻象,那妖物早在千年前便被除了?!?p> 陳云徑恍然點頭,白衫男子將手一揮,眼前宮殿門樓俱不見了蹤影,唯有木劍兀自懸在半空,似是在等候什么。
不多時,一青年男子緩步踱來,走到劍前,駐足凝視。須臾只見他手做劍指,凌空比劃。木劍便隨著他的比劃上下紛飛,劍氣逼人,凌厲異常,威勢非同小可。
這一式凌空飛劍看得陳云徑嘆為觀止,猶記得當(dāng)日在群仙宴上“季家村劍神”也曾表演過飛劍絕活,二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便如陰七殺所言,季錦輝的飛劍如今看來不過是點江湖手藝人的障眼法;眼前男子所使的卻是的的確確的劍道絕學(xué),其中精妙難以言表。
陳云徑復(fù)觀青年男子,但見他眉目俊秀,器宇軒昂,隱隱散發(fā)出一股超塵脫俗的氣質(zhì)。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傳來,陳云徑托腮沉思良久,猛然想起,此人便是當(dāng)日在將軍府軍機室仙蹤秘要里所看到的“旬白子”。
“旬白子?!标愒茝侥畛鏊拿?,眼中滿是敬意。
白衫男子點頭道:“玉清祖師,神州第一劍仙,玉虛傳人。吾與他相伴時,也曾大放異彩,縱橫三界?!?p> “后來呢?”陳云徑不禁問道。
男子搖頭不答,再次揮手,旬白子化為殘像,沒入飛沙,徒留木劍飛旋半空。轉(zhuǎn)而一道黑影從沙中躍出,扶搖直上,握定木劍后分化為萬千黑影,各執(zhí)一劍,使出種種驚艷劍招:有人手中為硬錚錚削鐵如泥的寒鋒,有人手中為光華閃耀以柔克剛的軟劍,有人將手中劍化為巨大劍氣激射而出,有人念動法訣出萬千飛劍鋪天蓋地…種種神通,不得一一名狀。
陳云徑直看得目瞪口呆,一言不發(fā)。白衫男子看著他臉上表情,搖頭苦笑,將手一揮,漫天劍光隨著黑影一道遁入飛沙。
陳云徑呆立良久,方才從巨大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急問道:“這位又是誰?我卻不曾識得,更不曾聽說?!?p> 白衫男子道:“這便是問題所在,你連我的名字都想不起,又如何會記得他?”
陳云徑聽出他話里有話,待要問時,男子已經(jīng)轉(zhuǎn)身朝前走去。
陳云徑趕忙追上,且追且道:“前輩,你總說要我記起你的名字,可我著實記不起與你有過淵源。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聽罷可別以為我瘋癲,難道說…輪回一說,卻有其事,你我的淵源…是前世之事?”
白衫男子聽到這話,停下腳步,扭頭望向他,眼中升騰起一股希冀。他沉吟片刻,開口道:“道兄,我知道要你記得我的名字有點強人所難。但你往后要走的路還很長,若沒有我的陪伴,只怕你難以應(yīng)對。”
陳云徑道:“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告訴我你的名字?”
男子嘆道:“我若告訴你,這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意義?”陳云徑似是自言自語道,“我不懂‘意義’二字有多重要,也不懂‘意義’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更不懂你給我看的這一切有什么‘意義’。但是,在這飛沙外面,我的師姐危在旦夕,眼看性命不保。眼下,救人就是最大的‘意義’,你若袖手旁觀,那你和你的‘意義’,對我來說都沒半點意義!”
白衫男子聽到這番話,眼中閃過一絲殺氣。他大步走到陳云徑面前,一手揪住衣領(lǐng)將他提起來,直視著他的雙眼說道:“你不懂就不要亂說話!天下蒼生,性命豈不比你一個師姐來的重要?我只當(dāng)你是未開神識,鼠目寸光,不計較這一回。下次若再說出這般蠢話,我第一個將你送入輪回!”
陳云徑被他氣勢嚇到,雖不懂他說的“天下蒼生”“未開神識”“送入輪回”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見他據(jù)理力爭,神情嚴肅,也緘默不再爭辯。
男子說完,緩緩將他放下,背過身去,長嘆一口氣。
陳云徑見他舉手投足間滿是失望,心覺虧欠,卻也無奈。
許久,男子開口道:“你真要我救人?”
陳云徑聽他口氣尚有轉(zhuǎn)機,忙答道:“如前輩愿出手相救,你要我做什么都答應(yīng)?!?p> 男子搖頭道:“我別無他求,只望你早日記起我的姓名。畢竟,你我都時日無多了?!?p> 陳云徑見他言辭懇切,點頭道:“我定竭盡所能?!?p> 男子仰望漫天黃沙,片刻,將手一揚,飛沙凄號通通消散,他本身也不見了蹤影。陳云徑驚覺之時,漫天飛雪寬闊冰河已重入眼中,停滯的一切再度運轉(zhuǎn)起來。他感覺掌心傳來絲絲暖意,低頭去看,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已將木劍握在手中。那木劍入手便長,須臾已經(jīng)有尋常刀劍大小,正發(fā)出陣陣溫?zé)岬陌坠狻?p> 眼見宋青青就要被冰錐洞穿,陳云徑無暇多想,揮劍朝著冰錐砍去。當(dāng)時只見白華一閃,一道劍光從他手中發(fā)出,呼嘯飛遠。隨之有巨響從遠處傳來,在場之人,無不驚悚。再去望時,休說冰錐,連同冰錐后的大段冰河,都已一并化作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