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野獸之中的魔獸將兩處第一溝壕的戰(zhàn)線沖出缺口之后，野獸順著缺口蜂擁而進，它們的尖牙利齒雖然無法在最外層士兵身上的鎧甲上留下傷痕，但盾牌后掩護著的長矛手、背著武器的負擔兵身上并沒有鎧甲覆蓋，他們的血瞬間大片地綻放在戰(zhàn)場上。
最前的冷鍛甲重裝兵想要回頭保護戰(zhàn)友，但他們身上的裝備實在是太厚重，轉過身的他們就會發(fā)現，附近的戰(zhàn)線已經被沖得七零八落，他們雖然身著鎧甲，但前后左右卻都是野獸，滿眼見到的只有各色的毛發(fā)，亂七八糟的撞擊從各個方向傳來，多數裝甲兵的利劍也不知處于何處——在某一次盲目斬擊時，那柄鐵劍不知道被撞到什么地方去了。在深陷于野獸的包圍之中，就算裝甲兵全副武裝，也只能從心底感到深深地絕望。
戰(zhàn)線被撕開一條無法彌補的缺口，周圍的戰(zhàn)場指揮立刻讓第一序列的士兵后撤到第二序列士兵的掩護中，震動天地的奔跑聲、野獸的嘶吼聲、撞擊的悶聲、武器入肉或是令人牙酸的骨骼折斷聲，最后添上困于獸群中士兵的慘叫聲，這些聲音在前線士兵的大腦中回蕩，在混亂中達成了共鳴，大部分的士兵都紅了眼，扯著嗓子發(fā)出了一波僅由一個字組成的怒吼：
“殺！”
“舉盾——”
指揮官紅著脖子咆哮，看到戰(zhàn)前、第一序列中的那些士兵的一張張熟悉的臉淹沒在獸群之中，然后成為一片片殷紅，然后消失，卡爾斯瘋狂地朝著第二序列的裝甲兵咆哮著：“舉盾！都他娘的給老子舉盾！老子他娘的讓你們舉盾！都給老子頂死了！不然老子就把你們絞死！都給老子舉盾??！舉盾！”
混亂之中，二十名冒險者從后方補了上來。特點不同的他們在戰(zhàn)爭中未必比二十名訓練有素的士兵防守得更持久穩(wěn)定，但多年與魔獸打交道的他們能從野獸中分辨出隱藏的魔獸。冒險者短暫的支持像一只凝固劑一樣快速地穩(wěn)固了戰(zhàn)線，然后被士兵們替換了下來。
西斯、莫索、法爾西、切利、西林……卡爾斯雙目赤紅，看著戰(zhàn)場上消失的最前端，吼出了一句話：
“都給老子舉盾！”
……
第一波獸潮在日暮時結束，大部分戰(zhàn)線的第一溝壕都被突破——有的是被隱藏在獸潮中的魔獸突破的，更多的則是第一溝壕被野獸的尸體所填滿，故而守軍放棄了第一溝壕，轉入第二溝壕。
雷杰巡視于戰(zhàn)線之中，下令：“偵察兵！前進五百米觀察獸群的動靜！第四序列和第三序列的士兵，輕裝上陣，去第一溝壕搬開那些野獸的尸體！”
幾個戰(zhàn)地指揮官看過第一溝壕之后，勸告：“雷杰先生，第一溝壕后滿是血肉，已經不適合防守了?！?p> “沒讓你們再去守第一溝壕，不搬出尸體，被填滿的溝壕毫無阻擊作用。把尸體堆到溝壕前，增加高低落差。你們都停下來干什么？還不快去搬！優(yōu)化的是你們自己的防御工程，你們干的越好，戰(zhàn)線越牢固，活下去的幾率越高，連這些都不明白嗎？”
雷杰在各個地方下完大同小異的命令之后，回到了賽格爾戰(zhàn)線中，雷杰看向指揮官波西，問：“情況怎么樣？”
波西向雷杰敬禮，然后說：“在晚上之前我們可以將溝壕中的尸體全部搬到外面。第一階的士官按照將軍的指示，吃好、喝好、睡好、休息好，提供一切最優(yōu)條件。”
雷杰看向了戰(zhàn)線，吹了一會兒夜風，問：“四個人的尸體呢？”
波西頓了一下，說：“慘不忍睹……分不出哪部分是他們的，哪部分是野獸的?！?p> “遺物呢？”
“有兩把劍、一塊碎的甲片，還有泡在血肉里的一塊布?！?p> 雷杰看著那一望無際被踩得面目全非的草地，說：“要他們最珍惜的、最有特點的東西?！?p> “是！”波西點頭，猶豫一下，問：“將軍……是否要事先收集所有人的……”
“不、現在不要這么做。”雷杰搖搖頭，又問：“我囑咐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是！一旦戰(zhàn)場上出現骷髏馬，要依層整體撤退，弓箭手掩護。將軍，那個時候，我們需要您的領導?！?p> “放心吧?！崩捉芘牧伺牟ㄎ鞯募绨?，“這片戰(zhàn)場，還不配包裹我的死亡?！?p> “是！將軍！”
談話結束之后，雷杰長時間地將目光投向遙遠的地平線，這是獸群的第一波攻擊，這也才第一天而已。當獸群中魔獸的比例提高時，戰(zhàn)場上的傷亡會直線提升……雷杰嘆了一口氣，他明白這場戰(zhàn)爭、這場消耗是必不可少的過程。因為所有的領地不能忍受不戰(zhàn)而退的事實，而且各領地的領主需要一個理由讓居民撤退、需要一個事實讓居民相信。而在以上兩點的前提下，損失一部分士兵，還能提前節(jié)省一些糧食，讓糧食在撤退時能支持更久、更加富余……雷杰沒有立場去罵那些僅將人命的損失當做幾個傷亡數字的掌權者，因為他雷杰也是這樣的：根據他的提議，一旦進入迷霧，面對的危險會讓人口以極恐怖的速度減少。
“這些，到底要到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波西看向雷杰，不明白雷杰為什么突然冒出這一句話，疑問：“是這場戰(zhàn)爭嗎？”
“是，也不是?！?p> ……
末爾鎮(zhèn)，騎士長督促著騎士將易保存的糧食稱重、計數、然后搬到倉庫之中。最后一袋面將倉庫填滿的時候，騎士長用鑰匙鎖上大門，和幾位騎士閑談幾句，然后便前往賽格爾莊園，匯報：“目前收起的糧食，共十五倉、每倉五十袋，沒有引起騷動?！?p> “武器和車輛呢？”
“武器足夠軍隊用了。車有八十輛……賽格爾夫人，恕我直言，就算我們不準備，到迷霧之中也會多出很多。在迷霧里，食物不是我們面對的主要問題?！?p> 厄洛里愣了一下，然后點頭，說：“在迷霧里的時候，記得將物資分散運輸，防止物資大量損失或是走失的群眾中沒有任何物資。讓居民先吃他們自帶的食物，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再分發(fā)，記得要小心爭搶……還有，到時候，要讓騎士團和巡衛(wèi)隊按小隊分散來看管一些物資?！?p> 后面幾條是不是太早了？艾布瑟盧提醒：“賽格爾夫人，我想，大可不必現在就安排這樣的事情，這些完全可以到時候再布置?！?p> “到時候就沒有時間?！倍蚵謇飺u了搖頭，說：“事情會越來越多，我要沒完沒了地處理各種問題……我甚至覺得我都不一定能有穩(wěn)定的位置讓我喘口氣。如果能提前安排，還是提前布置比較好?！?p> 既然厄洛里這么說，騎士長也不再繼續(xù)勸阻，他又說：“我覺得潘他似乎對這些并不上心?！迸c其說不上心，倒不如直接說福格是前所未有的放縱，直接在薔薇酒吧里夜夜笙歌，燈紅酒綠，毫不掩飾。
厄洛里不想提福格，敷衍說：“你不用擔心他，到了該撤退的時候，他會比任何人都精明?！?p> 騎士長點點頭，告辭。離開的時候，艾布瑟盧看著漸消的夕陽，眼神中短暫地出現了疲憊。
不知道他還能當多久末爾鎮(zhèn)的騎士長。
……
夜，陣地中突然傳出殺聲。所有的士兵都被叫醒，匆忙之中披上衣甲、拿起兵刃。并未深眠的雷杰在聽見殺聲的第一時間就確定了方向，讓身邊的傳令兵通知冒險者到陣地的其它地方支援，然后立刻趕了過去。
雷杰趕到的時候，看見了一大片野獸。盡管數個冒險者已經前來支援，但局勢仍然岌岌可危，野獸也不斷地擴大著它們的攻擊范圍。雷杰推開身邊的士兵，直接躍進了獸群之中，一刀砍死野獸、救下一名士兵，然后怒吼一聲，月光下狂暴的劍影如新月一般密密麻麻地綻放于獸群之中，狂暴結束，雷杰的周圍堆積了數十具野獸尸體。雷杰前跨一步，繼續(xù)斬殺著野獸，一邊分手提起士兵，問：“怎么回事？”
“晚上……地上、地上突然出現了好多野獸?！?p> 雷杰一腳將救下的士兵踢出獸群，然后殺出一片血路，踩著滿腳的血肉開道擠進野獸間的最中心，看到了地上的一個巨大的窟窿，野獸正源源不斷地從窟窿之中冒出來。
雷杰倒吸一口氣，但他力喝一聲，握緊了風暴之劍，狂風從雷杰的腳邊刮起，轟鳴驟起，雷杰揮劍而出，地動山搖的一陣爆炸出現在窟窿之中，碎裂的土石落下，暫時掩埋了洞口。接著，雷杰又換了個方向殺出獸群，拉來一名士兵：“讓所有魔法者隨時準備支援，有魔獸從地下打了通道，所有人小心任何震動、隨時準備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