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落在床角,春天專屬的鶯聲燕語也在這束柔光里輕盈。林語悠悠轉(zhuǎn)醒,昨夜的不適感已經(jīng)減輕了許多。
依稀記得何君譯好像整晚都守在她身邊,喂她吃藥、喝水,給她貼退熱貼。
她端起杯子,水還是溫?zé)岬模念^涌上暖意。
從前生病總是自己扛著,寧可渾渾噩噩地過去也不愿麻煩親人或是朋友。可這次,她被這么小心翼翼地呵護(hù)著,被一個人無比牽掛著、重視著,可以無所顧忌地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示在他面前,這種感覺讓她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伸了個懶腰起身去洗漱。
何君譯聽到水聲知道是她起來了,剛在沙發(fā)上坐下的他又開始忙活起早餐。
他幾乎是一夜未眠,雖知上呼吸道感染并不是什么重病,但還是忍不住不去擔(dān)心,看她難受的樣子止不住地心疼。什么專業(yè)知識全都忘得一干二凈,不止一次地嫌棄自己的笨拙,生怕照顧不好她,不能讓她睡得安穩(wěn)舒適。
林語洗漱完,一開門就聞到一陣清新香甜的味道——是冰糖雪梨湯。
“早安?!焙尉g系著圍裙,正站在餐桌前擺碗筷,看到她精神頭還不錯,也放心了不少。
林語走過去抱住他:“早安?!敝讣庑⌒牡?fù)嵘虾尉g的黑眼圈,有些心疼:“昨天害你沒睡好吧?!?p> 她的手冰冰涼涼的,像蜻蜓點水一樣的觸感撓的何君譯心頭癢癢的。
他放下手里的碗筷,低下頭,用鼻尖輕輕蹭了蹭她的指尖:“沒有,我經(jīng)常值夜班,習(xí)慣了。倒是你,感覺好點了嗎?”
林語點點頭:“嗯,好多了。”
何君譯又用鼻尖試了試她的額頭,確實沒有發(fā)熱的跡象,滿意地點了點頭:
“來吃飯吧,一會兒帶你去醫(yī)院輸液,今天如果不發(fā)熱的話之后不用再去了?!?p> 林語被他的鼻尖惹得臉紅,踮起腳尖,猝不及防地在那里留下一記輕吻。又害羞地趕忙坐下,端著空碗,看著勺子抿起嘴偷笑。
像一只偷腥的貓。
直到那只修長的手從她手里把空碗拿走,才稍稍收斂了些臉上的神情。
何君譯盛了碗梨湯遞給她:“我記得你愛喝這個?冰糖燉梨能清肺化痰、和中止咳,對你的病有好處?!?p> 林語接過,不敢抬頭看他,只低著頭輕聲道了句謝。
何君譯也盛了一碗坐在她對面,看她嬌羞的樣子實在可愛,不禁打趣道:“木木,你知道你現(xiàn)在像什么嗎?”
“像什么?”
“像一只……小兔子?!?p> “為什么???”林語疑惑。
“兔子膽小,有一點點陌生的動靜會撒腿就跑,躲起來偷偷觀望。”
這下林語的臉更紅了,和兔子的眼睛像一個色號的。
何君譯朝她探過身子,湊近道:“你看看你,是不是很像小兔子?”
林語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嘟囔道:“才沒有?!?p> 何君譯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坐回位子:“好了不逗你了,快吃吧?!?p> 林語覺得何君譯變了許多,變得開朗了。不似從前那般木訥,只會一本正經(jīng)說這些和他年齡并不相符的話,也很少開玩笑。即使是以前做情侶,兩人的對話也總是正經(jīng)地像在開會。
這樣的變化,她很喜歡。
可明明隨著年紀(jì)增長,應(yīng)該更加穩(wěn)重才對,怎么到了何君譯這兒像是逆生長似的。怕不是青春期被憋壞了,積攢、壓抑了許多年的本性終于要開始暴露了嗎?林語暗暗想著。
“想什么呢?”何君譯見她出神問道。
“沒什么。”林語回過神,眼睛一轉(zhuǎn),沖著何君譯“人畜無害”地笑了笑:“那你知道你像什么嗎?”
“嗯?”何君譯一愣。
“像熊貓!看著憨態(tài)可掬的,實際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家伙?!绷终Z歪著頭看他。
何君譯也不反駁,倒像是很滿意這個比較,點了點頭,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確實是挺像的?!?p> 一頓早飯生生吃出了個動物園來。
吃過飯兩人一同往醫(yī)院去了。
何君譯車上的音樂仍然放的是林語喜歡的阿格里奇的專輯,在BJ的這幾天,她幾乎泡在傳統(tǒng)音樂里,突然又聽到西方古典樂,反倒讓她不適應(yīng)起來。
她動手連藍(lán)牙,改成了一曲民樂合奏的《春江花月夜》。
路兩邊的櫻花正盛,在柔柔軟軟的春風(fēng)里揚起片片粉色的花瓣,落在匆忙的早高峰車道上,像是連通兩個截然不同世界的一封封書信,與此刻悠揚的樂聲交相呼應(yīng)。
何君譯有些驚訝:“怎么突然換成民樂了?你不是最喜歡阿格里奇嗎?”
“大概是這幾天,被洗耳了吧。”林語朝陽光瞇著眼,打了個哈欠。
到了醫(yī)院,有何君譯在林語幾乎什么都不用管,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不一會兒就輸上了液。早晨的輸液室還沒多少人,陽光灑進(jìn)來,把輸液器里的液體也鍍上一層金黃,如同神明的祝愿。
何君譯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條薄毯蓋在她身上:“困不困?想不想睡會兒?”
林語眨眨眼,不知是藥物的作用還是何君譯把她照顧地太過舒適,還真有些困倦了。
“好?!彼c點頭,很自然地把頭靠在何君譯身上。
他的身形雖然修長,肩膀卻意外地柔軟,并不硌人。枕起來溫暖舒適,一點也不遜色他家的鵝絨枕頭。
他衣服上淡淡的檀香味恰好蓋住了醫(y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林語剛靠上沒多久就睡著了。
可等她醒來,那令人留戀的肩頭和氣味都已不見了。她枕在他的外套上,剛一抬頭衣服就滑到了地上,她趕忙伸手去撿,不小心扯到了輸液的手,疼得她“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掏出手機(jī),何君譯的信息跳了出來,是二十分鐘以前的了:
“木木,對不起,科里有急事,我得回去工作了。輸完液給我發(fā)個消息,記得去護(hù)士臺拿藥。早點回去休息,路上注意安全,多喝熱水。”
短短幾行,看得出他的急促。
她知道,作為醫(yī)生這是他的職責(zé),人命關(guān)天,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擱,她不應(yīng)該也不可以去埋怨。
但是作為他的女朋友,還是忍不住地失落。
輸入框里打了又刪,刪了又改,最后只憋出一句:“好,沒關(guān)系的,我沒事。”
雖然無奈,但也理解。
林語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也快到ICU的探視時間了,她給媽媽撥了個電話。
“喂?!彪娫捘穷^的聲音疲憊不堪。
林語心頭一陣酸澀,清了清嗓子,盡量不讓媽媽聽出自己的狀況:“媽,我回a市了,外婆怎么樣了?”
“一直沒醒。你收拾好了過來看看吧?”林母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情緒。
林語抬頭看了看輸液瓶里的液體,大概估算了時間:“好,我半小時以后過來。但我有點感冒,就不進(jìn)去了,在外面看看外婆?!?p>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而后語氣有些焦急地問道:“怎么感冒了?要不要緊啊?”
林母的關(guān)心反而讓林語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懂事了,明明母親已經(jīng)很勞累很心焦了,自己還這么不合時宜地給她憑添擔(dān)心和煩惱。
她強裝鎮(zhèn)定:“沒事沒事,只是有點鼻塞而已,估計明天就能好了。”
林母舒了口氣:“那就好,我現(xiàn)在最怕的就是聽到你們生病。小語,答應(yīng)媽媽,照顧好自己,好嗎?”
淚水在眼眶打轉(zhuǎn),林語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好,媽我真的沒事。我馬上就過來?!?p> 掛了電話,她忍不住地抽泣。
面對至親的痛苦無能為力的那種無力感和內(nèi)疚感向她撲面而來,除了流淚,她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這一刻,她突然很羨慕何君譯,至少,他可以從醫(yī)生的角度說一些專業(yè)的話來寬慰焦慮的親人,他的話總是能讓人覺得莫名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