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五毒蛙(5)
門外已經(jīng)響起混亂的腳步聲,一大群人已經(jīng)朝這間煉丹房涌來。
柳眉快速道:“從現(xiàn)在起,再過六個時辰,如果你們還活著,就服下解藥,你們的毒就算控制住了?!?p> 方才欲吞藥的紫衫人又道:“什么叫‘如果我們還活著’?”服了解藥,還會死嗎?
然而他沒有等到回答。一道弧光赫然閃過柳眉的身側(cè),陳宣明一推柳眉,那道弧光才避開柳眉,轟然炸開在一旁的竹墻上。
地上那個抱頭掙扎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了起來,一招落空,他繼續(xù)發(fā)招,并嘶吼著:“反正你已經(jīng)沒有解藥了,反正我都要死,那就一起死!”說罷,他朝著推開柳眉的陳宣明撲了上去。
又有幾人破門而入,提著帶血的兵刃沖了進(jìn)來:“給我丹藥!”
陳宣明一邊應(yīng)付著闖入者,一邊朝外面看了一眼,心下大駭,外面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幾乎所有人都加入了廝殺搏命。他朝柳眉道:“妖女,外面已經(jīng)亂了,我們要先出法障了。念你煉丹的功勞,我允許你出這個法障,不過你得有本事出得去才行?!?p> 柳眉嗤笑一聲,道:“你以為,你還能控制法障的出入嗎?”
“什么意思?”陳宣明霎時大駭。
服藥的四人頓時一陣心驚。紫衫男子更是脫口問道:“陳老道是法陣發(fā)動者,豈能控制不了?”
“我想你比我更明白吧,陳長老!”柳眉笑聲里,藏著一抹涼意。見陳宣明仍未反應(yīng)過來,又提醒了一句:“神志、意念?!?p> 陳宣明霎時間面如死灰,口中蹦出兩個絕望無力的字:“完了……”
“什么完了?”另外三人追問道:“快說,什么意思?”
陳宣明沉默了許久,才終于理清了思路,咬牙道:“妖女,難怪你會說‘解毒的丹藥,需要的本就不是辟毒珠,而是時間’、‘六個時辰后,如果我們還活著’這種話。你早知道這些人會喪失神志,一旦十分之一參與法障的人失去神志或者死去,這個法障就會自動關(guān)閉出入,成為一個死障,無人可以進(jìn)出,直到參與法障的所有人死去,法障消失?!?p> “現(xiàn)在呢,”有兩人急急催促道:“你快試試!現(xiàn)在還能不能出入?”
陳宣明瞪著柳眉,恨恨道:“已經(jīng)不能!”
其中一個身穿灰白道袍的清瘦之人問:“妖女,你既然知道事情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為什么不早些告知我們,非要等到法障出入關(guān)閉,你也出去不,對你有何好處?”
陳宣明也恨聲道:“你沒有法力,在這里困住六個時辰,唯有一死,為什么還要這么做?”
柳眉面色無波的說:“毒沒有解除之前,誰也不能從這里走出去!”
這平淡一語,猶如一聲洪鐘,將四人振聵在當(dāng)場。
陳宣明帶著不敢相信的表情,顫聲問:“妖女……你……你是……怕我們出去傷害無辜?”
沒有回答。
陳宣明又問:“可是你自己并沒有中毒,這樣一來,你就要陪我們一起死,真的值得?”
這一次,他得到了柳眉的回應(yīng)。
柳眉依然用平靜的聲音,淡泊的語氣,輕聲說:“我靈力枯竭,拼死亦煉不出百人的丹藥。從你們用千人千劍璇璣陣囚禁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死亡的結(jié)局?!?p> “我們……我們……”陳宣明說不出話來,心底卻在咆哮:我到底做了怎樣愚蠢的決定!
南海之濱。
凌夜凌虛步入珊瑚叢上空,透過深藍(lán)的海水朝里面觀望。
深藍(lán)的海水,純凈如一片巨大的水晶。水下,游弋著巨大的海鯊和無數(shù)的游魚。他口中念念有詞,一道金色的法障砰然張開,隨后,他猛地扎入了海水,急速下墜。
下沉的過程中,最后與柳眉相處的種種,如走馬燈在凌夜腦中旋轉(zhuǎn)不息,不少細(xì)節(jié)讓他覺得心生不安,如今他開了心目,洞察力不同以往,心生不安必定有其原因。
當(dāng)她遞給他丹藥的時候,他注意到了她緊緊的盯著丹藥的表面,似乎上面有什么難以覺察的標(biāo)記,生怕拿錯。離開之前,她對他說,兩天之內(nèi),務(wù)必回來,可是她的聲音和語氣,似乎并不急。她說出辟毒珠的時候,也有些漫不經(jīng)心。
為什么會這樣?一個可怕的念頭陡然浮現(xiàn)在凌夜腦海:她難道已經(jīng)認(rèn)定是死局,支開自己?
不可能!凌夜腦中另一個聲音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不可能!萍水相逢,她何以如此為他著想?不會的!若留他在法障中,以他的戰(zhàn)力還有一線生機(jī),她怎么會放棄!她明明就是那種在生死線上徘徊掙扎,如螻蟻般求生的人,怎么會放棄生機(jī)!不會的!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可是這個聲音吶喊得越大聲,他的心臟越加刺痛。這刺痛幾乎讓他的心臟麻痹、停止跳動。
他屏息凝神,猛地爆發(fā)出最大的力量,包裹著軀體的法盾,如同一枚純金的飛彈,朝著珊瑚叢中央的高臺上射去。
云夢山。
千人千劍璇璣障內(nèi),陳宣明一邊護(hù)著柳眉,一邊思忖這幾日發(fā)生的種種。才發(fā)現(xiàn)這一步步看似自己的選擇,如今回頭看,倒更像有人從旁推動。修道六十載,今日竟成了別人借刀殺人的刀。他一揮拂塵,擋住了刺向柳眉的刀,大聲道:“妖女,生死關(guān)頭,我決定相信你。這最后一程,我護(hù)你。也許護(hù)不了六個時辰,但也算老道我的一點(diǎn)心意?!?p> “也算我一個?!弊仙滥凶右贿厯]毫應(yīng)戰(zhàn),一邊笑道:“護(hù)美人周全,怎能少了我一個?!?p> “我也是。”灰白道袍的清瘦男子也朗聲回應(yīng)。
“還有我?!弊詈笠粋€虬髯微胖的男子,說出了進(jìn)屋來的第一句話。
陳宣明看著那三人,朗聲大笑:“不愧是同道中人?!?p> 柳眉一愣,繼而笑了:“既如此,或許你們不該再叫我妖女?!?p> 輪到陳宣明一愣,也大笑道:“是,還未曾問姑娘芳名。”
柳眉淡淡道:“不知你們是否聽過無水城棄徒,柳眉?!?p> 四人一聽,都再次愣神,繼而都哈哈大笑起來。其中灰袍男子笑道:“也許最不值得相信的,往往是最應(yīng)該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