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隨著窗外的鳥鳴聲,我怔怔的張開眼。
來到這里,投身到這個時代,能切身感受我所熱愛的紅樓世界,我承認我心中應該是有喜的,甚至憧憬著見到紅樓中的其他主人公們。
但由于自己前世的意外死亡,由于與爸爸的天人兩隔,由于發(fā)生了太多太多不可思議的荒誕之事。
我不知該如何面對,我心中總是郁郁。
我想,我只是需要時間,時間會舔舐我心中的傷口,會使我痊愈,會幫我振作起來。
既然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遐想自己是黛玉,如今也算夢想成真。
上天既給了我這個機會,我更該好好把握,好好感受,好好想想在這里我到底該做些什么。
如果爸爸還在,他也定會支持我的。
畢竟,既來之則安之,原來的世界,我再也回不去了。
一邊給自己勇氣,一邊起身走到鏡子前坐下,仔細端詳著鏡中我的模樣。
“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p> 這兩句詩驀然回響在腦海中,實覺貼切。
此時鏡前的黛玉年芳五歲,一雙星光點點的眼眸中就已是詩句中描寫的那般含情脈脈。
絲毫沒有這個年齡孩童應有的稚嫩與天真。
又一想,也是,雖是孩童的身體,但卻寄居著我這個成年人的生魂。
如若展現(xiàn)出太過天真的眼神,倒也不正常了。
手指輕輕劃過側臉,隱隱可見未來清秀脫俗的姿容。
“黛玉,黛玉……”我深深地望著鏡中的自己,輕聲呢喃著。
這就是我傾慕多年的林黛玉,這就是我替其遺憾許久的林黛玉。
這就是我想為她改寫結局的林黛玉。
從此再無林宿夕。
出神間,昨日那身著紫衣的中年女子帶著個小丫頭走了進來。
“姑娘醒了,今日精神頭可還好,來洗漱了。”
“嗯,我大好了,王嬤嬤掛心?!?p> 既已清楚自己的身份,依據(jù)年齡推測,眼前這位就是黛玉的奶娘王嬤嬤無疑了。
王嬤嬤見我如此,眼中流露出欣喜的目光。
走近拉著我的手,“姑娘大好了,太太定會非常高興的,病情也會好些的?!?p> 從她的言語舉止,看得出她果真是把黛玉當做親女兒的。
王嬤嬤身后站著一個約摸七八歲的小姑娘。
圓溜溜的杏眼望著我,小小年紀看起來聰慧又穩(wěn)妥。
且這小姑娘的眉眼之間竟還有一絲像黛玉的呢,果真是有主仆緣分呢。
我與她相視一笑,猜想這應是自幼陪伴黛玉的雪雁了。
洗漱之后,我在王嬤嬤和雪雁的陪伴下,去黛玉母親處看望請安。
林黛玉的母親賈敏,賈母最小最疼愛的女兒,會是怎樣一個人呢?我暗自思襯。
思慮間已到賈敏住處,隱隱聞到陣陣撲鼻而來的桂花香味。
走進院內(nèi),院里種著一棵金桂,如今八月季節(jié),樹上的桂花開的正繁盛,簇簇擁擁的。
這里與別處都不同,倒顯得別致。
我暗暗舒了一口氣,心里還是有些擔心的。
畢竟作為黛玉的親生母親,我表現(xiàn)得若稍有差池都有可能被察覺。
“姑娘、姑娘,快進屋呀?!蓖鯆邒哒惺纸兄?。
隨之進屋之后,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郁的藥香味。
走進里臥,只見一面若梨花身似扶柳的美麗女子正坐臥在床上。
我竟沒有想到黛玉的母親這般年輕柔弱,絲毫與其年齡不相稱。
雖病病懨懨,毫無氣色,但依然掩不住她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zhì)與華麗容顏。
烏黑柔亮的頭發(fā)散落于肩,并有少許零落于額前。
見我來,蒼白的臉上竟生起些許氣色,鳳眼微抬,笑容展露。
“黛玉,來母親這?!辟Z敏抬手招我。
我急忙上前坐在她床邊,拉住她的手道“母親,女兒不好,讓你擔心了。”
雖是為了演戲,但我卻是真的打心底里傷心,眼淚一觸即發(fā)。
恍惚間,賈敏一邊為我擦拭著眼淚,一邊輕輕安慰我道“是母親不好,叫你小小年紀就郁郁寡歡,以淚洗面,你可愿原諒母親,好好保重自己?”
我伏進她肩頭,默默點頭,緊緊摟著他。
她身上摻雜著藥香與淡淡的桂花香味,使我內(nèi)心逐漸平靜。
從未體會過被母親擁著的滋味,從來不知母親的懷抱竟是如此溫暖舒服,一時間竟松不開手。
賈敏也就這樣任我抱著,輕輕撫著我的頭發(fā)。
這樣一個溫潤如玉,容顏姣好的女子。
如若她不是那么短命,定是紅樓中的另一筆璀璨閃耀。
從賈敏處離開已過去了半日,中午在父親處進了午飯。
父親看我臉上有了生機與氣色,很是欣慰。
飯畢,父親又提到昨天要請賈雨村來指點我念書的事。
雖然這個年紀黛玉要學的東西我定是都會的,但我還是點頭應允了下來。
畢竟才學風流的林黛玉也不能是一蹴而就的,還是需要一個學習的過程。
另外,我也想見識一下這個紅樓中的主線人物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不知是不是因為換成了小孩的身體,我總感覺困倦的緊。
回到我的住處,我便在榻上歇息下了。
夢里,前世今生,縱橫交錯,思緒太亂,竟理不清一個夢。
唯一清晰明了的,就是在夢中,又見到了爸爸溫柔的臉龐,眼角滑下淚水,沾濕枕頭。
一覺醒來,已是未時。我起身喚雪雁進來,“雪雁,我悶的緊,你領我在府里轉(zhuǎn)轉(zhuǎn)吧。”
“是,姑娘?!闭f罷雪雁便拿了一件青色披風披在我身上。
“姑娘,你身子弱,雖說已大好了,但秋日里天涼,還是再披一件罷?!?p> 雖說雪雁這小丫頭自己都還是個孩子,但的確是貼心,模樣也周正標志。
我倒奇怪為何去了賈府后紫鵑倒成了黛玉的心腹。
雪雁領著我從東院轉(zhuǎn)到西院,從正房轉(zhuǎn)到廂房。
大大小小的院子挨個兒走了一遍,我一邊看一邊暗暗記住每個院子的位置、名字及作用。
也感嘆林家的家底確實殷實,只可惜黛玉一家都是短命之人。
是啊,黛玉是短命的,17歲便淚盡而逝了,等待我的紅樓時光,算算只有十來年罷了。
難道我還能治好她渾身的病,為她增壽嗎?
退一萬步說,即使真的能治好他身上的病,還能治好她心上的病嗎?
思緒間,頭又開始疼了......
我竟只知講大話,說要為黛玉改寫結局,卻根本不知該如何做。
仔細想想,黛玉之死,多一半兒是由于她的心境郁結,一心求死,以至于毫無生意。
可我不同,雖寄身于她,精神和思想?yún)s不是真的與她感同身受。
如若以我的心境進賈府,與寶玉相識相知,可能本身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姑娘!小心腳下!”
思緒飄然之間,伴隨著雪雁的聲音,我腳下一空,隨之身體一斜,縱身跌入旁邊的池塘里。
我本是熟知水性的,這一跌雖然使我受到些許驚嚇,但卻沒有過度擔心。
沒曾想,跌進水里后,我拼命掙扎卻探不出水面。
只聽見不會水的雪雁在上面著急的呼叫聲。
幾番掙扎后,我漸漸沉下水底。
還有一抹意識的我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力量纏住我的腳腕,像是故意要將我拽入水底?
在我快要失去意識的一剎,我突然睜開眼睛。
看見水底的石頭上刻著一幅圖,一只白色的雁被一支利箭射中,躺在雪中一棵掛著玉帶的枯木旁!
下一瞬,腳下的阻力仿佛憑空消失了,我奮力往上游,終是撲出水面,得救了。
這時園子里的幾個小廝聞聲正往我這跑來。
雪雁激動地伸手拉住我,“姑娘,你沒事吧!怎么如此不小心,走路竟也走神了!”
她一邊埋怨我一邊淚珠兒就要掉下來,我自知沒事,爬上去后反倒安慰起她來。
“你別哭呀,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一點事沒有?!?p> 雪雁抹去了淚珠,急忙扶起我來。
“我們快回去換身衣裳,姑娘剛好些,別又受涼了。”
說著便拉我往回走。
回去換罷衣服,我暗自思襯剛剛的情景。
我究竟是被什么力量拉入水底的?為什么又會在水底看到那樣的一幕?那刻畫有什么寓意?
回想起那畫面,白色的……雁......!
莫不是指,雪雁?那枯木、那玉帶,不就是...黛玉的判詞?!
“玉帶林中掛?!?p> 絕不會有錯。那么中箭的雪雁與黛玉的判詞究竟有何關系?
忽感背后發(fā)涼,突然感覺,這里的一切都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么簡單。
似乎還存在著什么未知的力量,和不為人知的真相。
“雪雁,你來這,坐。”
我仔細的端詳著面前的雪雁,她的眼里都是我。
不知為何,此刻我?guī)缀蹩梢钥隙ㄟ@個小丫頭一定會忠于我,不會做任何背叛我不利我的事情。
“怎么了姑娘,我臉上沾上什么了?為何這么看我?”
看著雪雁無知懵懂的樣子,我不禁一笑,摸摸她的小臉道,“雪雁,你雖長我?guī)讱q,但你跟著我,我以后定會護著你的?!?p> 聽我如是說,雪雁雖感動,卻回應我道,“姑娘,太太于我有恩,若不是太太,我母親就會暴尸街頭了。
不僅如此,太太還收留了我,讓我跟你一起,我更是無以為報。
所以,你無需護我,我反而要護你周全,不論你在哪,我都會隨你?!?p> 原來如此,黛玉母親是于雪雁有恩的,那我便更加肯定了這小丫頭的忠心。
至于水底看到的那幅圖,我想,一定是想寓指黛玉與雪雁綁在一起的命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