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此心安處
“金總,這是DG的最新進展?!币环菸募旁谧雷由?。希絨卻全然沒有心情去翻閱。同時失去兩個支柱型大客戶已經(jīng)是必然??赡苁翘鞖鉂u涼,加上生理期的疼痛,讓她感覺恍若幻覺。會議,文件,助理,據(jù)理力爭不服輸?shù)亩聲粋€人坐在諾大的辦公室里,耳邊噪音漸行漸遠。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此刻她感到了無比的虛空。甚至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仿佛失去一切,都已經(jīng)無所謂。
夜色漸晚,整個辦公樓已經(jīng)人去樓空。希絨打開一瓶威士忌,一個人獨飲?;蛟S這里還有半年的光景,或許總有辦法力挽狂瀾。但是此刻她真的累了。什么都不愿去想,只喜歡杯中物,一杯接一杯,看著碩大的冰球在杯中搖晃,冰冷的與自己對話,火熱的讓全身溫暖?;璋档目臻g像是被孤獨吞噬。她感覺再也無法忍受了。半醉半醒之間拿起手機定了車。
回到家洗了個熱水澡才發(fā)現(xiàn)真的是到了秋天了。外面的寒涼在水蒸氣中慢慢消散,整個人渾身舒爽。林疏榮正享受著片刻的浴室時光,突然聽見外面重重的兩聲敲門。
“誰呀?”沒有應(yīng)答。又是兩聲重重的敲門。顧不上濕漉漉的頭發(fā),匆忙擦了擦穿上運動套裝。
“你怎么坐在這里?地上涼快點起來。”眼前喝醉的女子靠在門邊坐著,左手握著一只高跟鞋??匆娺@個場景他明白應(yīng)該是她沒有那么大的力氣敲門這棟樓里又是舊的門鈴已經(jīng)損壞。勉強睜開眼睛的希絨依然慣性的拿著高跟鞋準備接著砸門,被大手一把抓住手腕,這才停止。她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力量和溫暖,仿佛時間也停止了。也許是一種溫暖的安全感,她放松了所有平時的警覺,整個人也癱軟下來。林疏榮抱起她,關(guān)上門走進客廳把她輕輕放在沙發(fā)上。此刻的她看起來真的好小好瘦弱。臉色蒼白,濃密烏黑的頭發(fā)擋住了眼睛。正要放在沙發(fā)上卻被緊緊的抱住脖子,“不要走。我不要你走。”遲疑片刻,把她抱進臥室。昏暗的房間,床頭的小夜燈溫柔的光線。她的呼吸慢慢均勻,“不要離開我?!陛p輕的在他耳邊說著?!班?,我在。不會離開你。”慢慢放下她,“抱我。”像是乞求。他緩緩地緊緊地把她抱在懷里,任憑濃密卷曲的長發(fā)鋪在身上。他不清楚這一刻是怎么形成的,但是懷里的人卻是滾燙的存在。她在發(fā)燒?!昂美洹!彼氖挚s回來整個人蜷在他懷里。“你發(fā)燒了。我?guī)闳メt(yī)院吧……”“我不要,”她突然哭了出來?!拔揖鸵谶@里?!薄班牛以谀?。不哭啊?!薄鞍职?。”她像個孩子,在他的懷里漸漸睡著?!班?,爸爸在?!彼S聲安撫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夜靜悄悄的,不知過了多久,頭發(fā)弄濕了枕頭但是仍然沒有動,不想驚動熟睡的她。濃重的酒氣不知道喝了多少,混合著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她是一片未知,卻又讓人如此著迷。此刻她就在他心臟的位置呼吸,微弱又安寧的氣息像一只小動物。宿醉總是讓人頭痛欲裂。一縷陽光刺痛眼睛。希絨慢慢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另一個世界。手還觸摸著他健碩的胳膊,她被自己嚇到了?!霸?。感覺好些了嗎?”“呃......”“你昨晚喝醉了,出現(xiàn)在我家門口?!薄叭?.......后......?”希絨眼睛睜的大大的,吞吞吐吐的問。腦子中的記憶一星半點,但溫存的滿足感縈繞在身上?!澳憧蘖恕R冶е?,所以.......”“我還干什么了?”她的聲音非常輕。有些試探和懊悔?!澳?......叫我爸爸。”平靜的聲音,面無表情。
希絨感覺簡直無地自容。
“對不起,打擾你了?!彼椭^眼睛瞥了他一樣。想盡快結(jié)束這種尷尬。
“如果這算打擾的話,歡迎隨時打擾?!彼故呛軓娜?。
“那…….我先走了?!闭f著就往門外走。
“我送你吧。”這次他一路小跑跟了出來。她沒有拒絕。反正最近的生活已經(jīng)如此不常規(guī)了,做些計劃之外的事情似乎也無不可。希絨突然腦子里閃現(xiàn)一些從未有過的想法。兩人在車里并不知道說什么好,莫名其妙的幾次見面,彼此還沒有任何了解。但是奇怪的是,似乎兩人心中早有一種牽絆,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除了家人,她的世界中還沒有過其他人走進。不知不覺到了希絨的樓下,是個簡單現(xiàn)代化的別墅區(qū),漂亮的房子很符合她的氣質(zhì)。
“要進來坐坐嗎?”希絨輕聲問道。
“啊?”似乎一時間沒有料到,“好的。”隨即答應(yīng)。
“你隨便坐吧?!杯h(huán)顧四周,諾大的客廳只有一個米色的沙發(fā),沒有任何其他裝飾。比起外面的豪華,里面的光景如同山洞。一個女人住的地方怎么會是這么冰冷呢,他不禁思索,同時又覺得似乎同眼前這個女人的風格也很搭配。
“我先去洗澡了,你隨意好了。想喝咖啡的話自己做。”說著手指了一個方向,應(yīng)該是廚房。
林疏榮發(fā)現(xiàn)自己在客廳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這是他第一次到一個獨居女人家里,他感到非常局促,只能坐在沙發(fā)上心不在焉的假裝打游戲。待她出來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以后。穿著毛線連衣裙,半干的頭發(fā),看起來又是另外一個樣子。
“你……餓嗎?”看得出她的不自然。
“哦,還好。你先吹頭發(fā)吧?!?p> “哦”。說著拿著吹風機開到最大風量吹落起來?!彼滩蛔⌒α?。
“你平時都是這樣吹頭發(fā)嗎?”
“對呀。因為頭發(fā)多又很長,所以想盡快吹完?!?p> “給我?!?p> “???”
“吹風機。我?guī)湍愦怠!闭f著拿過她手中的吹風機,調(diào)到低檔風量,一縷一縷開始吹。
“這樣要到中午才能干?!?p> “不會的,相信我?!彼麥厝岬恼f。
她安靜的坐著,雙手抱膝,思緒早已飄到不知何處。短暫的平靜確是實際的失控。
真正的敵人到底是誰?這次的險境要如何度過?我的人生將何去何從?這些問題統(tǒng)統(tǒng)襲來,讓她更加迷茫。或許時間會帶來答案,或許時間讓她感覺更糟。索性不去思考太多。他的手在眼前有條不紊的動來動去,拿著自己的頭發(fā),前所未有的感覺。
林疏榮,也有一種感覺,不過沒有復(fù)雜和恐慌,反而非常安心和快樂。
“所以你經(jīng)常喝很多酒嗎?”
“也不算吧。最近比較容易喝多。”
“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嗎?可以和我說說。”
“嗯…….沒有。”她還是不習慣對任何人敞開心扉。
“那好吧,不強求。等你愿意說的時候,記得我都在。”
“我沒什么可說的?!闭Z言是廉價而蒼白的。希絨一直這么認為。也是爸爸生前對她說過的。這個世界的強者,是不屑一顧顧影自憐的。她相信爸爸?!澳阋詵|西嗎?”眼神無辜的望著他。
“好…..啊?!彼坪醪幌嘈潘茏龀鍪裁春贸缘臇|西。
她突然從沙發(fā)上跳起來,光著腳走進廚房,五分鐘,出來,手里拿著一個盤子?!敖o?!闭f著自己拿起盤子里的一個東西吃了起來。
“這是什么?”林疏榮看著盤子里的東西,被切成三角形的芝士面包里面夾著一些黃色和白色的不明物體。
“三明治”
他慢慢的拿起一塊,放在嘴里,口感一言難盡。不知道什么什么東西非常堅硬。
“你每天都這么吃早餐的嗎?”一面堅強的咀嚼一面問她。此刻希絨倒是習以為常吃的很開心。
“對啊,碳水化合物,蛋白質(zhì),維生素都有……哦…..維生素,稍等?!闭f著又跳起來跑到廚房。兩分鐘以后拿出幾片黃瓜?!皡??!闭f著掀起林疏榮手中的三明治,把兩片黃瓜加了進去。林疏榮眼睛睜得更大了。他曾經(jīng)以為軍旅生活的自己已經(jīng)是個糙漢子,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似柔若芭比娃娃一樣的女人活得比他還漢子。
希絨把幾片黃瓜放進去,三明治變得很大,她張大嘴吃了很多。嘴角也是面包屑。一面吃一面看著他?!澳阍趺床怀??”
“哦,吃呢。”他也學著她的樣子大口吃了起來,兩人都笑了。
此時家里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敖鹂偅聲@邊半個小時后準備開會。您什么時候到?”
“已經(jīng)在路上了?!狈畔码娫挻颐瘖y換衣服。
“不好意思本來還想給你做咖啡的……”希絨邊換鞋邊匆忙和他解釋。
“啊……不麻煩了,我也有事正要走?!闭f著頑強的把最后一點“三明治”塞到嘴里。不過他倒是好奇以這個早餐水平,她做的咖啡會是什么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