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騎著馬,散布在馬車周圍,繼續(xù)朝北邊行進。
蘇陽發(fā)現(xiàn)這行人果然對這段路程很熟悉,總能避開崎嶇的小道,找到稍微寬敞一些的大路。
通過與青袍男子的攀談,蘇陽得知對方叫做杜平,乃是此次護鏢隊伍的頭領。
杜平雖然性子粗獷但很是友好,和蘇陽一邊走一邊和氣的攀談著。
天色漸暗,蘇陽望著遠處在夜色中逐漸模糊的樹林,略有不安的問道:“今晚能走出去嗎?”
“走出去?”杜平戲謔的笑道:“此地喚作天穹山脈,遠處最高的就是天穹山,乃是有名的窮山惡水之地,方圓五十里都沒有人家,恐怕兩三天后才能走出去嘍!”
蘇陽抿著嘴唇微微點頭,又問道:“看你這么熟悉的樣子,應該不是第一次在這里走鏢了吧?”
聞言,杜平突然臉色有些凝重,他搖了搖頭:“說實話,這個地方匪患猖獗,妖獸眾多,路又難走,我們以前從來不敢接這種鏢。所以這也是第一次來。之所以對這個地方熟悉全靠東家給的地圖?!?p> “第一次來?”蘇陽詫異的挑起眉毛,“那你們如今為什么要接這趟鏢呢?”
杜平嘆了口氣,苦笑道:“這年頭鏢門生意難做,接連的戰(zhàn)亂又是雪上加霜。若是三年前,我們是絕對不會冒這種危險的,可是現(xiàn)在有一單生意就不錯了,何況這回的東家出手闊綽,我們也沒有選擇的余地啊。”
微微點頭,蘇陽回頭看了那轎子一眼,問道:“你知道那個婦人是什么來頭嗎?”
杜平沉吟片刻,輕聲道:“此次的東家很是神秘,她許諾到達清陽鎮(zhèn)后給我們三百兩銀子作為報酬,按照她給的路線走,其余的不要多問。”
“三兩百銀子?”蘇陽錯愕的睜大眼睛,扭頭望著最后面的馬車,感嘆道:“那馬車上拉的是什么貨物,能值三百兩銀子?!”
鏢師向陌生人說出所拉的貨物和貨物的價值乃是大忌,因為若是貨物珍貴,很容易被人劫鏢。
杜平聽到蘇陽的話,飽經風霜的黝黑臉龐閃過一絲異樣,不由得沉默了。
蘇陽見狀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面帶有歉意的說:“杜大哥不要誤會,我只是好奇而已,差點忘了鏢門的規(guī)矩,您不愿說就不必說了。”
杜平沉吟片刻,覺得眼前這個略有些瘦弱的少年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恐怕拿起把刀都困難,看上去根本不像歹人,于是笑道:“告訴你也無妨,東家告訴我車上拉的都是藥材。”
“哦,是這樣啊?!碧K陽微微頷首,雖然奇怪到底是什么藥材竟然如此貴重,不過也不好意思繼續(xù)問下去。
兩人沉默了一會,騎馬繼續(xù)走著,杜平冷不丁的開口說道:“這回的東家...很奇怪?!?p> 他聲音壓得很低,似乎生怕身后轎子里的人聽見,粗獷的臉龐上被濃濃的愁云籠罩。
蘇陽知道杜平不會無緣無故說這種話,心里頓生疑惑,皺眉問道:“怎么奇怪?”
杜平緩緩吐出一口氣,輕聲道:“我們已經走了兩天的路程,可是她一天二十四個時辰都沒有離開過轎子。我雖然心生疑惑但也不敢多問,打聽東家的情況不合鏢門規(guī)矩?!?p> 聞言,蘇陽驚咦了一聲,思忖片刻,打趣道:“可能是她覺得出來后和你們這群漢子待在一起有些難為情吧?!?p> 杜平苦笑了一聲,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他心里分明清楚,轎子里的美婦人雖然不曾離開轎子,但露面的時候經常向他拋媚眼暗送秋波,若不是這里人多,說不定真的會發(fā)生什么,怎么可能是覺得難為情呢?何況人有三急,可那美婦人兩天兩夜都沒有離開過轎子,實在是有些奇怪。
但這些話,他自然是不會對蘇陽說的,畢竟對方還只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少年。
穆欣兒見一路上蘇陽都在和別人說話,感覺頗有些無聊,小嘴微張,輕靈的話音在人群中響起:“晚上咱們睡哪兒?”
“不要擔心。”杜平扭頭說道:“在這荒郊野嶺尋找一個客??刹惶菀祝覀儙У挠袔づ?,可以勻出一頂給你們?!?p> “一頂?”穆欣兒的小臉頓時白了。
“太好了?!碧K陽連忙拱手道謝:“多謝杜大哥,如果沒遇到你們,我們恐怕要睡在野地里,天當被地當床了。”
杜平身旁的一名臉上有刀疤的中年男子頓時面露不悅,撇嘴道:“哪有走鏢帶兩個累贅的?現(xiàn)在還要搭進去一頂帳篷,真是自找麻煩?!?p> 說話的是一個皮膚蠟黃的壯漢,臉頰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刀疤斜劈下來,使他看上去十分兇狠。
“林朝,少說兩句!”杜平瞪了他一眼,臉上涌現(xiàn)出一絲怒意:“這也是東家的意思。當今世道不太平,你讓這兩個孩子單獨走,半路遇到危險豈不是讓他們丟了性命?!”
林朝聳了聳肩,雖然臉上還有些不服,但是不再說話,看上去他對杜平還是頗為忌憚的。
蘇陽連忙站出來打圓場:“抱歉給各位添了麻煩,這是五兩銀子,各位拿去買酒。我們和各位大哥待上一兩日,等走出這荒郊野地就會離開?!?p> 說著,便掏出一個錢袋遞給了杜平。
周圍的壯漢紛紛笑了笑,看向蘇陽的眼神溫和了一些。
杜平皺著眉頭擺手婉拒:“你們無依無靠,出門在外也不容易,我們怎么能要你們兩個孩子的錢呢?”
雖然杜平這樣說,但是蘇陽一再堅持,還是讓杜平把錢收下了。
蘇陽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這十幾名鏢客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的江湖人士,對情義這方面比較看重,自己給他們一些錢,一來是求個安心,二來是博得他們的好感。畢竟還要一起走兩三天才能出去,若是出現(xiàn)意外相互之間還能有個照應。換句話說,就是在花錢買朋友。
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馬車行走的道路像一條波平如靜的河流,蜿蜒在濃密的樹影里。
忽然,美婦人從轎子里探出腦袋,嬌聲說道:“好了,大家走了一天也都累了,今晚就在這里休息吧?!?p> “吁~”杜平勒著韁繩使馬停下,扭頭應道:“明白了,夫人。”
說完,他干練的朝身后揮了揮手:“大家今晚就在這里休息,現(xiàn)在立刻去搭帳篷。在中間位置燃起篝火,晚上輪流巡邏,防止妖獸闖進來。”
“好嘞。”駕駛馬車的車夫也活動著酸痛著胳膊,從馬車上下來了。
這群鏢師聽到杜平下令,利落的翻馬躍下,將馬拴在附近的樹上,從馬車上拿出東西熟練的搭起帳篷,這副訓練有素的樣子讓蘇陽也暗自咂舌。
須臾過后,十來頂帳篷就已經搭好。
杜平指著一處帳篷對蘇陽說:“你們表兄妹兩人今晚就睡在那里。”
似乎沒有注意到穆欣兒難看的臉龐,蘇陽謝著點了點頭,拉著穆欣兒走了過去。
小手掀開帳篷的簾布,穆欣兒朝里面掃了一眼,柳眉頓時皺了起來:“這睡覺的地方也太小了。”
蘇陽無奈的攤了攤手:“在這窮山惡水的地方,能有個睡覺的地方就不錯了。”
“可是...”穆欣兒的俏臉有些發(fā)紅,她吞吞吐吐的說:“兩個人...實在太擠了。”
當時在破廟里,那個面積好歹也算個房間,而現(xiàn)在的帳篷,其睡覺位置就和一張床差不多,自己還是個未過出門的大家小姐,就和一個陌生男子睡在一起,頓時令她感覺分外羞澀。
蘇陽沒有搭理她,鉆進帳篷,將床單鋪好就躺下了?!翱禳c睡覺,明天還要早起趕路呢。”
穆欣兒遲疑片刻,最終紅著臉鉆了進去。
她伸出小手在床單中間劃了一道界限,惡狠狠的叮囑道:“晚上你如果越界的話,我可不客氣哦!”
蘇陽打著哈欠,一臉疲憊的點了點頭。
兩人背對背躺著,狹小的帳篷內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穆欣兒的鼻尖嗅到旁邊傳來一股泥土的清香夾雜著淡淡的汗味,這是一種少年身上所具有的獨特的青春的氣息,心臟不由得砰砰直跳起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誰都平靜不下來吧...”
穆欣兒這樣思忖著,臉頰不由得泛起一抹緋紅,心情難以平復,她覺得蘇陽也應該有同樣的感受,剛要張口與他攀談幾句緩解尷尬的氣氛,卻突然聽到身后已經傳來陣陣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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