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糖很懷疑他這樣赤裸裸的做法是否能讓門里的主人愿意開門,而且他是怎么知道杜逍就住在這的......
然而,在敲門不久后,她就聽見了“咔嚓”一聲,下一刻門就打開了,一個身影迅速地沖了出來,撞在了羅旬身上。
“羅旬!”她驚呼一聲,卻在沖擊下被迫退后了幾步,然后她看見了羅旬被沖出來的那個人撲倒在地了,緊接著她看清更多的事物了,一個女人跨在羅旬的身上,一把水果刀插在了羅旬的胸口上,但這還沒結(jié)束,那女人居然抽出了那水果刀,然后再捅下去!一次又一次,直到鮮血流遍地上......
蘇糖已經(jīng)被驚得叫不出聲來了。
“羅旬啊羅旬,為什么非要打擾我的好事呢......我本來是很欣賞你的......”
蘇糖緩緩扭頭看去,便見杜逍站在門口,她正想沖過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被什么攔住了,低頭看去,一個小女孩居然緊緊地抱著她的大腿,她頓時怔住了,便是在這愣神的時刻,一陣劇痛襲上了腦袋,模糊的視野中只見杜逍舉著一個東西,然后狠狠砸下!
砰??!
她倒在了地上,杜逍也將棍棒放下了,面容扭曲:“為什么你們非得悖逆神的意志呢......”隨后他看向那還在一刀一刀地、麻木地捅在羅旬身上的女人,以溫柔的語氣說道,“親愛的,我出去一趟把這個女人埋掉,你們先留在這里處理他的尸體吧,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
......
蘇糖能感到身下時不時一陣顛簸,她能猜出自己正在車上,但是她的雙手雙腳都被繩子綁住了,嘴巴也被堵住,自己整個人似乎被困在了麻袋里,只能眼睜睜地等待著命運的到來。
隨后,顛簸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大了,不久之后車就停下來了,靜待了半響后,她似乎被拉了出來,然后被拖著走路,雖然她什么都看不見,但仍然能感到身下尖銳的磕碰和顆粒的摩擦,看來是沙石地帶,她當(dāng)即意識到了不妙。
果然她的預(yù)感應(yīng)驗了,因為在停下來后她聽見了挖東西的聲音......這、這是要埋了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在恐慌中,她再次被拖動了起來,然后被扔進(jìn)了一個大坑里,接著一點點泥土逐漸壓在了她身上。
她驚恐地掙扎著,但這毫無作用,哪怕在心里向那個神秘的時空旅行者呼救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她絕望地等待著自己的死亡。
不知為何,從訓(xùn)練營畢業(yè)那天的情景浮現(xiàn)心頭,那個叫做顧雯的可恨女人的面容驀然出現(xiàn)在腦海里。
——“蘇糖,其實我是不同意你就這樣畢業(yè)了的,即使你成功通過了最后的考試,事實上我也確實在你的名字上填上了不合格的評分,可惜其他教官讓你通過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針對你?不不不,雖然我確實不喜歡你那下落不明的親爹,而你這倔強(qiáng)又可笑的樣子也像極了他,但我不會因此就感情用事的?!?p> ——“調(diào)查三法則你還記得吧?或許你覺得我這樣很冷漠,但我認(rèn)為冷漠恰恰就是調(diào)查員必備的素質(zhì)之一,我曾見過的某些熱心的同伴就是死在了所謂的樂于助人上,當(dāng)時我就在想,他們的教官真不負(fù)責(zé)任,居然這樣就讓這些蠢貨通過了。外面跟訓(xùn)練場的考試不同,等到你有一天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或許是用生命來作為代價的,在訓(xùn)練營雖然會很費時間,但起碼不會讓你去死......也罷,說多也無謂,希望你不會淪落到以生命換取道理那一天吧?!?p> 她不由在心中嘆息,還真是讓你說中了啊......
......
......
坑外,杜逍正賣力地用鏟子將泥土填下去,正在此時,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搭在了他肩膀上,他嫌棄地用手拍開,然后那東西又搭了上來。
他疑惑地回頭看去,先是見到了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視野中,他當(dāng)即懵住了,驚恐出聲:“你、你......”
“迷茫的羔羊啊,神來拯救你了。”對方十分認(rèn)真地說道,然后一記重拳砸在了他的腹部上,致使他痛得彎下腰來,隨后一記手刀落在了他脖子上,他就那樣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來者嘆了一口氣,蹲下身,從杜逍身上扯下了脖子上的佛玉佩,來回翻動,喃喃道:“就是這個東西么......寫著如什么寺來著?......算了,既然你事先攻擊我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嗯,吃了吧?!?p> 砰的一聲脆響,那佛玉佩竟是化為碎片散落在地了。
然后他跳入坑內(nèi),解開麻袋,將里面的少女解救了出來:“喂,還醒著吧?”
蘇糖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人,隨后茫然轉(zhuǎn)變?yōu)轶@喜和困惑,對方也隨之撕下了她嘴巴上的膠布,并陸續(xù)解開她身上的繩子。
“你、你剛剛不是被那個女人捅死了么......”她既驚且喜地問道。
羅旬沒有回答,十分麻利地解開了束縛著她手腳的繩子,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就被對方緊緊地抱住了,他不由怔住了,然后無奈地嘆息道:“你們調(diào)查員都是這么蠢的嗎?”
都?
蘇糖心中才剛起了疑惑,便被身前的男人推開了,他隨即站了起來:“好了,走吧,順便去報個警?!?p> ......
......
夏天夜晚河邊的風(fēng)十分舒爽愜意,蘇糖坐在靠近河岸欄桿邊的長椅上等待,不久之后,羅旬就從電話亭那里走回來了,隨意地坐在她旁邊:“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最后才出場的正義英雄吧。”
“嗯......”蘇糖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問道,“你為什么......還活著?我明明看見你被那個女人給捅死了?”
“失望?”
“......當(dāng)然不是了?!?p> “那不是很簡單的東西么?”羅旬平靜答道,“在這世上,只有死人是不會再死的。”
蘇糖看著他的側(cè)面,躊躇問道:“莫非你是......那個......鬼?”
“......呵,如果是鬼魂就好了?!彼_頭,仿佛在遙望著遠(yuǎn)處的風(fēng)景,“是影子啊,或者說是燃燒后的火星,看似還亮著,但本質(zhì)上已經(jīng)熄滅了。在你面前的我也是這樣,只不過是一個幻象罷了,說不定再過幾個月火星都徹底熄滅了,你連我這個幻象都見不到了?!?p> “......那個,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節(jié)......哀順變?額,好像這樣說不太對吧?”
“......”
頓時覺得氣氛尷尬下來的蘇糖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那什么......你以前也碰見過我這樣的調(diào)查員?”
羅旬默然數(shù)秒后,呼了口氣出來,緩緩道:“見過啊,是個愚蠢又固執(zhí)的家伙,大抵比你還蠢吧?!?p> “那他后來?”
“死了唄,不然還能如何,這樣蠢的人當(dāng)了調(diào)查員怎么看都是會比別人死得更快吧?”
“......但是聽上去,你完全沒有罵人的感覺。”
“因為我心情很復(fù)雜,雖然他是因為自己的愚蠢而死掉的,但直接原因卻是為了救我......所以我很難介懷,我很不喜歡這種愚蠢,但又不得不承認(rèn)人家確實救了我......呵,雖然也沒多少用,畢竟我現(xiàn)在也活不了多久。”
蘇糖沉默半響,不得已又轉(zhuǎn)移話題道:“真是想不到呢,沒想到那樣的哲學(xué)博士也會向神哀求然后做出那樣的事......”
“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绷_旬淡淡回道,“活在幸福中的小學(xué)生比絕望中的人們更理性,與知識或閱歷無關(guān),人只要陷入絕望就會生出妄想,比起做出更多的無腦的舉動,向神哀求反倒是最不損利益、更理智的事情了。”
“那......你呢?”
“什么?”
“假如向神祈求就能讓你擺脫你的死亡,你會......怎么做?”
羅旬默然地看著她一會兒,旋即道:“你知道么,人之于神,大抵就是這樣的關(guān)系:我們兩個就是被蜘蛛網(wǎng)黏住的兩只飛蛾,而我們周圍的一切人際關(guān)系包括麻煩在內(nèi)就是那個蜘蛛網(wǎng)和準(zhǔn)備走過來吃掉我們的蜘蛛,而我們即使掙扎也無濟(jì)于事。這時候,如果有人過來戳破這個蜘蛛網(wǎng),我們將會得救,我們就能自由自由地飛翔了,但這意味著我們身邊的一切將煙消云散......你該知道的吧,脫離這個網(wǎng)對于人類的辦法是什么......是死亡啊,也是最終的解脫。”
“那......如果那只戳破蜘蛛網(wǎng)的手用來將飛蛾從網(wǎng)上扯下來呢?”
“那么飛蛾會可能因為那只手用力過度而受傷,而且你也得考慮到一件事——那就是,必須有一個溫柔善良的人類敢于冒著接觸那只逐漸靠近的蜘蛛的危險,然后將我們從網(wǎng)上小心翼翼地救下來......假如真有這樣的人類就好了,不是么?”
蘇糖不由沉默了。
“而且比起人類拯救飛蛾的行為,事實上神拯救人類的困難度明顯更高......高得不可仰望,如果不把神自以為是的‘拯救’算進(jìn)去的話?!?p> 說到這里,羅旬突然站了起身,走出幾步,在蘇糖訝異的目光下,左手按著胸膛,右手伸出,大聲叫道:“神啊,請救救我吧!我想要這學(xué)期考試順利通過,我想要不用學(xué)習(xí)就得到畢業(yè)證,我想要立刻成為百萬富翁,我想要成為這天底下最帥的男人,我想要有個富蘿莉來包養(yǎng)我,我想要成為救世主,我想要地球圍繞著我而旋轉(zhuǎn),我想要太陽為我傾,我想要銀河伴我身邊??!”
一通說完,他停頓著身體站在那里,周圍寂靜了片刻,蘇糖也不敢出聲,屏著呼吸直勾勾地看著他的背影,直至他放下雙手轉(zhuǎn)過身來,再次恢復(fù)通常那有氣無力的冷淡樣子:“看到了吧,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所謂的神啊,便是這樣的東西——假如祂真的存在,且擁有萬般偉力,那祂必定是個在背后暗暗使壞,使我們痛苦地活著的壞東西;假如祂真的存在,卻又沒有足夠能力來拯救我們,那祂必定是個軟弱無能的蠢家伙,這樣非壞即蠢的軟蛋神,真的有哀求的必要嗎?”
蘇糖不知該說些什么,只好沉默地坐在那里。
“就是那樣,我走了?!绷_旬拋下了這句話后,干脆利落地轉(zhuǎn)身走了,“后會無期吧,你個蠢調(diào)查員?!?p> 直到他遠(yuǎn)去后不見蹤影,蘇糖仍然坐在長椅上沒動,她緩緩抬起頭來,注視著漆黑的星空:“非壞即蠢的軟蛋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