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華的事情便告了一段落。
時間和人都是最擅長遺忘和粉飾的。
小巷的日子一如既往得安靜閑適,溫茹又恢復了等待宋君電話之余看書、逗翩翩、惹一手毛的日常。
嗡――
溫茹拿起一旁的手機。
是宋君。
“溫小姐下午有空嗎?”
一如既往得紳士有禮。
“當然?!睖厝銣\笑著記下了時間。
下午兩點二十分左右,他到了小巷,他從那頭走來,小巷留空不多,四下無人,他便走在正中的位置,步履穩(wěn)健,身姿從容。
“宋先生不再尋找夢了嗎?”溫茹與他漫步在小巷后門的馬路上,兩邊人行道的綠化茂盛,只是隨著天氣轉冷便多了幾分蕭瑟,落了一地枯黃,沒走上一步便發(fā)出葉子破碎的脆響。
宋君的夢依舊未曾到訪,那個名“夢”的女孩的信息也無法填充。如上次來咨詢室一樣,宋君似乎不大介意夢的消失。
在喝了一杯茶后宋君提出去外面走走,溫茹自然不會拒絕,在征詢他的同意后,便引他去了后門的馬路,也便有了上面的問話。
“不,”他搖頭,“她會再次出現(xiàn)?!?p> 他的語氣很肯定,倒是讓溫茹愈發(fā)好奇,“宋先生很肯定?”
“嗯,有種直覺?!彼尉c頭。
又走了幾步,溫茹斟酌著如何詢問宋君那片空白記憶的事,倒是宋君先開了口,“溫小姐記得醫(yī)院那次的見面嗎?”
“記得。”上次咨詢他們也曾提到過,雖然不詳細。
對于宋君的失憶的事,上次會面忘了問,而在富華街那次糾結于肖華的事也未曾詢問,溫茹便停下腳步,順勢詢問,“我記得宋先生失去了一部分記憶,現(xiàn)在恢復了嗎?”
宋君同樣停了步伐,回過身來搖頭,“沒有,依舊是空白的?!?p> 溫茹點頭,說了自己的想法,“也許現(xiàn)實中宋先生見過夢,她存在于宋先生的那片空白里,不過這也只是猜測?!?p> 宋君低頭注視著溫茹的眼睛,半晌點頭,“我信。”
恰逢此時,幾片落葉掉落,一片便落在宋君和溫茹的位置中間,然后砸落在腳下。
溫茹看著落葉聽見宋君低聲問她,“溫小姐有想忘記的一些事嗎?”
宋君是選擇性失憶,據(jù)說是因為受到強大的刺激讓大腦自行保護而選擇隱藏。這種行為在宋君看來無異于逃避,而他驕傲也自負,對于逃避向來是不屑的。
但記憶已經(jīng)留白,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選擇遺忘,也不清楚為何會導致自己對異性抵觸。
曾經(jīng)的他不曾好奇。
現(xiàn)在卻有些好奇。
直覺告訴他,那片空白里是有夢的存在的。
那個車禍發(fā)生的夜晚,他驅車打算前往哪里,又是為了去做什么事?
夢在空白里又擔當了什么樣的角色。
而溫茹,他看著眼前比自己矮一頭,眉眼恬淡氣質溫和的女人,他總會下意識得想要靠近她,他的異性抵觸未曾減弱,對于溫茹卻是沒有任何反感。
哪怕是記憶里的第一次見面。
他先前對她說,她讓人過目不忘不是客套話。
即便一年多未曾見面,宋君卻是一直記得她,想靠近而又不欲打擾得順其自然。
直到他開始頻繁入夢,夢中迷霧重重,影響到他的作息,他打算解開迷霧。
在方禹送來的心理醫(yī)生的資料中,他一眼看到了她,溫茹――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經(jīng)營一家遇夢咨詢室。
他想,自己的那片空白的記憶里也該是有她的。
可從溫茹的種種表現(xiàn)來看,醫(yī)院那次都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所以他猜測空白記憶里的自己單方面得關注著另一個人,即便是方禹也不清楚。
六個月的空白里,她又擔當了什么樣的角色?
宋君的眸色幽深,因為逆光,那抹灰藍色愈發(fā)幽暗,他過于密長的眼睫遮住了暗光。
“有的吧,”溫茹笑著回答他的問題,“一些遺憾或者后悔的事,便會下意識得遺忘忽視?!?p> 她的聲音從來都是從容的,語氣很淡,可宋君卻聽出了一些黯然。
每個人都有秘密,作為開導者的心理醫(yī)生也不例外。
說話間兩人又恢復了散步的姿態(tài)。
“將遺憾和后悔遺忘不是一件懦弱的事嗎?”宋君呢喃。
“懦弱嗎?”溫茹咀嚼著著兩個字,她的眼睛里是一種懷念,唇角緩緩掀開一抹溫柔至極的笑容,“也許吧。”
“宋先生覺得自己選擇遺忘是一種懦弱的行為嗎?”
宋君點頭又搖頭,“我大概是沒有資格去評價的?!?p> “失去了記憶的我不會明白他的難處?!彼尉愂鲋聦?。
“還真是理智呢?!睖厝阌行┖眯?,聲音忍不住又溫柔了幾分,“宋先生才成年罷了。”
“宋先生比許多人都要成功,年紀不大,看著卻很成熟,不是故作老成的那種,”溫茹踩在一片落葉上,聲音很脆,她繼續(xù)說著,“即便面對失憶,尋常人有好奇有恐慌,可宋先生在判斷了不影響工作后,依舊理智且讓人信服。我常常會忘了宋先生的實際年齡?!?p> “可二十歲,真的很年輕,宋先生有任性的資格。工作上我無法評價,但生活中宋先生不必對自己太苛刻?!?p> “苛刻嗎?”宋君看向她,目光有些疑惑,溫茹停步點頭。
“宋先生有朋友嗎?”溫茹是真的好奇。
“溫小姐是嗎?”宋君問。
在溫茹點頭后,他輕笑著開口,“那我便是有朋友的?!?p> 笑容如陽光初綻,明媚耀眼。
“我的榮幸?!?p> 溫茹開口,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