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戛然而止。
涼修卻仍迷茫在這一片紫色花海之中。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想不明白,這么多年一直都想不明白。
涼修低下頭,折了一朵紫色的花,可是,紫色的小花剛被折下,就化成了金色的灰塵,零落在風里。
“公子,有些人,可遇不可留,可見不可求?!?p> 這是她第一次遇見先皇的時候,自己對先皇說的話。
當然,她并不知道眼前那個看似文文弱弱,行為舉止卻十分流氓的男子就是正在逃亡的一國之君。
等等,逃亡?
涼修全身觸了電一般,被震了一下。
她記得,幾十年前,涼月帝國也經(jīng)歷過一次皇權(quán)的爭奪……
當年,先帝剛登基不久,便被當時手握兵權(quán)的親王皇兄逼著讓位,群臣敢怒不敢言,唯獨一個身懷大權(quán)的文臣,投靠了親王,支持親王篡位。
然而,之后事情的發(fā)展,卻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yù)料。
在親王借著兵權(quán),深夜攻破羲和群宮之后,他卻發(fā)現(xiàn)先帝早已逃走,只留下了傳國玉璽,和宮眷成千。
于是,第二天親王便攜著傳國玉璽和兵虎符登了帝。那個曾經(jīng)慫恿親王篡位的文臣,自然深得親王重用。
然而,就在親王以為人生走上巔峰之后,先帝,卻帶著涼月帝國所有不滿親王統(tǒng)治的百姓起義軍,殺回了羲和群宮。
那是親王手段殘暴的統(tǒng)治了涼月帝國5年后的事情。
那晚,刀光劍影,血光沖天。涼修第一次知道,原來,憤怒的百姓哪怕手無寸鐵也會奮不顧身的沖向士兵手里冰冷的刀刃,為了他們被害死的家人,為了他們心中的,那位至高無上的國君。
之后,先帝終于在內(nèi)宮,找到了仍在抱著美女長醉不醒的親王,并且親手殺了他,割下他的頭顱,掛在了蘭城的城門之上。
百姓歡呼,萬民同慶。而先帝那些曾經(jīng)也懷有異心的兄弟也都紛紛表示了順從,從此,再也不敢有人懷有二心。
按先帝的話說,因為人們相信他是自己心中一切的善意,因為他是涼月帝國人們心中的神,他的皇權(quán),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穩(wěn)固過。
但是,那個慫恿親王篡位的文臣,卻并沒有被降罪,反而更被先帝重視。
因為,從先帝出逃,到放任親王的殘暴統(tǒng)治,引發(fā)人民公憤,再到領(lǐng)著人們起義反殺,這一切,都是這個文臣一手策劃的。
所以,他也是當年唯一一個,表面上投靠了親王卻并未遭到殺身之禍的人。因為,他一直都是先帝最最隱晦和強大的暗線,是先帝手里最大的底牌。
這個人的名字,叫應(yīng)竹桑。
涼修思緒恍惚。
“這,要看娘娘……”
應(yīng)竹桑的聲音在天地間響了起來。
難不成,應(yīng)竹桑大人的意思是讓女帝陛下像先帝那樣?
不對,這怎么可能?女帝陛下才幾歲?折騰的了嗎?更何況,若真的這么做,以殷夙的性子,一定會不惜任何代價找到殷月,然后,殺了她。
而且,對于涼修自己來說,只要她一天是太后,就不能傷害殷夙和殷慈――這是她答應(yīng)過先帝的。
所以,這才是最難辦的。
自己在,則永遠不能對親王動手,除非親王自己先造反。
可是,當殷夙真的準備好了一切,造反的時候,自己真的能準備好嗎?
自己不在,那么誰又來輔佐自己的女兒呢?
涼修感覺自己頭快炸了一般的疼痛。
“皇后娘娘,您敢賭什么?”
應(yīng)竹桑的聲音和冷水一樣澆在了涼修的頭上。
涼修整個人都打了個哆嗦。
這是當年應(yīng)竹桑歸隱前,當著先帝的面對自己說的話。
這樣一句冷嘲熱諷的話,為什么如今卻響了起來了呢?
是啊,自己敢賭什么?皇權(quán)?帝國?還是……
涼修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攥緊了自己的衣襟。
她想到了一個籌碼。
最大的籌碼。
――
梁府。
繁錦手中抱著一幅畫,撞到了懷中抱著一個卷軸的人。
清晨,太后還沒醒,繁錦便早早的離開羲和群宮。因為昨夜涼修命她去梁府回禮。
繁錦去內(nèi)宮挑了些好的東西,便匆匆啟程。
到了梁府,接見她的竟然正是殷夙!
“繁錦姑姑今日竟親自過來?派下人來就行了。”
殷夙溫和的說道。
繁錦卻聽著頭皮發(fā)麻。
眼前這個人畜無害風流倜儻的青年,竟是當年殺了幾百人,挖出他們的心臟做湯藥的殺人狂。也是如今,虎視眈眈窺探著女帝陛下帝位的毒蛇。
但,繁錦畢竟是太后身邊的舊人,自然不會流露出來。
“太后娘娘身體不適,就派奴婢前來,送來賀禮,一賀親王大人與梁姑娘百年好合,二賀親王歸于故居,駐守邊土歸來。愿親王今后盡行忠義,與梁姑娘白頭偕老?!?p> “多謝繁錦姑姑?!?p> “那,若是沒什么事,奴婢便告退了……”
繁錦笑道。
剛想走,殷夙的聲音突然在背后響了起來。
“等等?!?p> 繁錦背后一涼。
她回頭,卻看到了殷夙那讓自己心生惡寒的微笑。
“繁錦姑姑,本王聽說,皇額娘喜歡山水圖。不過宮里畫人的工筆怕去不了皇額娘的眼……所以本王還在封地的時候,特求了高人的一幅《夜山雁返圖》,還望姑姑能替我?guī)Щ厝ァ?p> “好。”繁錦點了點頭,答應(yīng)了。
殷夙拍了拍手,一個下人端著一幅卷好的畫軸上來。
“辛苦您了?!币筚硇Φ?,溫柔儒雅至極。
繁錦屈膝道謝,抱著卷軸,離開了梁府書房。
她匆匆走著,想離開讓她心里打怵的地方。
直到,撞上了一個人,這個人懷里的卷軸掉到了地上,鋪張開來。
“對不起,對不起……”
繁錦趕忙道歉,她定睛一看,眼前的人,也是梁府下人的模樣。
“沒事,沒事?!蹦莻€人忙笑道。
“您是?怎么沒在梁府見過您?”
“奴婢奉太后之命,來梁府送來賀禮。”
“原來姑娘是太后的人!”這個人露出了一幅很吃驚的樣子。
“嗯。”繁錦點了點頭,剛想彎腰拾起那人散開的卷軸,結(jié)果,突然愣了一下。
這個卷軸里畫的,竟然是羲和群宮的結(jié)構(gòu)總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