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謹修和榮宜到了太學時，主屋內(nèi)空無一人。按理來說兩人繞了一圈回內(nèi)宮，當是較晚到的。榮宜看向王謹修，“人，都去哪兒了？”
王謹修聳了聳肩，“咱們先在這里等一下吧，他們許是還在路上?！?p> 兩人落座后沉默良久，榮宜揉了揉耳朵，開口找話題。“太傅也是這些年才開始參加年宴的吧，之前你都是怎么過的呢？”
“幼時在外地，和父母一同吃年夜飯外加守歲。后父親升遷至都城后，與母親一同來宮中赴宴，我便在家中讀書，等著傍晚祖父與父母歸來后再一同吃飯守歲。”王謹修回想著，“那公主呢，往年離開宴席后又如何度過呢？”
“很年幼時依稀記得是與父皇母妃一同守歲，可我總是堅持不住睡過去。在母妃離世后第一次守歲是和母后一起，之后大多是同三哥，后來又是和一幫弟妹?！?p> “今年，謹修有幸同公主等人一同守歲，想必此生都難忘。”
“確實。等到我年邁時，再回想起今日，必將感慨萬千?！?p> 榮宜依舊端坐著，王謹修看著有些好笑。他突然起身，將幾張桌子拼到一起，“公主知道臣家中的年夜飯是如何吃的嗎？”他又將幾張椅子圍到桌子旁邊，“雖然這不算是圓桌，但是圍在一起，才有些過年的氣氛。”
榮宜微笑了一下，起身走到他身邊，幫他一起努力在方桌子旁邊拼出一個圓。
去往太學的路上，單皓在一棵光禿禿的玉蘭樹下站定。
“若不是看到這顆玉蘭樹，我真的沒有這么強烈的感覺，這是我們第一次不在家中過年?！眴勿┟鴺涓深D了頓，“也是在我有記憶的這十多年來第一次，過年時，葉澈不在我身邊?！?p> “是啊。父皇和母后經(jīng)常單獨守歲，我又每每半路睡著?！眴勿ㄌ吡颂咄?，看著遠方，“每次都是我睡著時葉澈還沒走，醒來時他又已經(jīng)來了，此刻倒是有些想他。身處異國他鄉(xiāng)，我們?nèi)齻€才是最親的人?！?p> 單皓摸了摸單皎的頭頂，“無論在哪里，我們都是最親的人?！?p> “皇兄，你說此次，到底是何人所為，他們?nèi)フ娴哪懿榈酱鸢竼?？?p> “我相信葉澈?！?p> “我也相信他，因為我知道，他把皇兄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p> 單皓笑了笑，“快走吧，路上怪冷的?！?p> “下雪嘍！真想把這些雪花帶回去給父皇母后瞧一瞧，讓他們羨慕羨慕咱們！”
單家兄妹到太學的時候，榮宜和王謹修已經(jīng)落座飲茶了。
單皎自然而然地接過一杯，坐在榮宜身旁，“喝茶，我這些時日將我這輩子的茶都喝光了?！?p> “你們平日里在云國不飲茶嗎？”
“我們不飲如此滾燙苦澀又無趣的茶，我們一般喝甘甜的山泉水，或是一些渴水?！?p> 單皓也喝了一杯熱茶，“也不是不飲茶，只是少。畢竟我們沒有這邊嚴寒?！?p> “納莎他們還沒到嗎？按理來說他們應該是最快的呀？”單皎奇怪地看了看門口，沒有看到別的身影。
榮宜搖了搖頭，“許是有事耽擱了。”
“那我們守歲做些什么呢？”
“我?guī)Я艘恍┪覀兂Ｓ玫??！睒s宜揭開第一個盒子，里面裝滿了小燈。“便燃燈燭，闔家歡聚，照虛耗?！庇执蜷_第二個盒子，里面是幾盤蜜餞小吃，“酒食相邀，謂之別歲?！?p> 她頓了頓，又打開盒子的夾層，“深宮葉子消長夜，容易蝦蟆報六更?！?p> “太好啦！”單皎歡呼起來。
“你會玩這個？”王謹修有些詫異。
“你不知道的東西還多呢?！睒s宜開始點燈，“正好我們現(xiàn)在四人，可放在宮殿四角。他們其余來晚了的，當罰?！?p> 幾人交流了一下葉子戲的規(guī)則，果然各地是差不多的。這時，賀若祉與賀勵才匆匆趕到。
“納莎大病初愈，身子還虛，我就送她先回去睡了。這個丫頭還有些不樂意，非要同公主們守歲，我在這里給兩位公主賠個不是?！?p> 榮宜慌忙回禮，“是我們的不對，納莎公主大病初愈，是應當多休息，我們明日再去看望她也是一樣?！?p> “你們現(xiàn)在是在做什么？”
“葉子牌，二皇子可會？”
賀若祉搖了搖頭，“只是略有耳聞?！彼粗炀毜刈ブ频膸兹耍霸乒髻N近民生，會這個我倒不驚訝，云太子，五公主與太傅倒是讓我大開眼界?！?p> 單皎點了點頭，全當這是在夸獎她。單皓微笑著出了一張牌，“霓兒和阿澈都會，總要再拉一個人陪他們一起玩?！?p> “宮中的嬪妃們閑暇時會玩一玩，三哥和我看久了，多多少少會一些?！?p> 王謹修有些無言，不知該如何開口。
“可是太傅小時候，王夫人告訴太傅，所有孩子都會打這葉子牌?！眴勿ê蜆s宜相視而笑，王謹修更摸不著頭腦。“臣幼年家教卻是有些過于隨性，多年不碰，要讓各位見笑了?！?p> 賀勵在一旁給賀若祉講這牌的規(guī)則與打法，單皎聽了聽，翻了個白眼?！皼]事，坐下來輸兩局就學會了。來！”
幾人熱熱鬧鬧地打著牌，聽著偶爾傳來的打更聲，四周燭火瑩瑩閃爍著，時間轉(zhuǎn)眼就到了子時。
“新年好！”大家異口同聲說道，又一起笑了。
“新的一日又開始了，多的祝福也不在此贅述，就祝愿新的一年四海升平，越來越好?！眴勿┒酥璞鹕?，“愿我三國萬世同好?！?p> 大家紛紛舉起茶杯，干了下去。
“我們就先離宮了。”除夕夜皇宮大門是時刻開放的，這是一年中唯一一天宮門不落鎖。
“那我們結(jié)伴同歸。”賀若祉比了一個請的手勢，率先和單皓出了門。
“你可要在我那里住一晚？”榮宜摸了摸單皎的頭，看著她強忍著睡意，可別在半路上睡著了。
“不必，我和皇兄還想等等葉澈。榮宜姐姐，我們晚點見！”單皎揉著眼睛，強撐著走了出去。后面賀勵也趕緊跟了上去。
王謹修和榮宜一起吹滅了所有燈?！俺妓凸饕怀獭！?p> “好。”
兩人一路沉默著，仿佛能聽見風聲與雪落下的聲音，頭上的月光皎潔明亮，照耀著地上一雙腳印。
“就到這里吧?！睒s宜在內(nèi)宮門口停下了腳步，回身向王謹修行禮，“新的一年，還請?zhí)刀喽嘀附??！?p> “不敢，也請五公主多多關(guān)照?！眱扇讼嘁曇恍?，榮宜便先轉(zhuǎn)身離開了。她走進內(nèi)宮，回頭去看，看見遠處模糊的身影，微微點頭示意。她心中一熱，加快步伐向?qū)嫷钭呷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