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云苦寂 云羽歌
今天是云家悲傷的日子。
云家的頂梁柱,晟國的柱國將軍云白,死在了晟國和樾國的戰(zhàn)場上。
云白統(tǒng)帥著晟國的西南軍團,本想趁著樾國慘敗離國的大好時機偷襲樾國,卻不想樾軍早有準備,晟軍中了埋伏,輕敵冒進的云白拼死殺出重圍后傷重不治,出師未捷身先死,損失慘重的晟國也隨之偃旗息鼓。
云羽歌走在送葬的長長隊伍中,心想,老師常說如今晟國的大將之才只有馬成瑀一人,別的都不堪大用,自己聽著不舒服,但現(xiàn)在看來,事實的確如此。
想到老師,云羽歌嘆了口氣,這死老頭實在不近人情,只給了自己一個月不到的假,從紫辰書院快馬加鞭趕回家就用了十天,匆匆參加完葬禮,就得立刻趕回去。
云羽歌此次回家還有另一項任務,她的堂弟云苦寂已經(jīng)十六歲了,叔叔云克瀾想讓她帶著云苦寂一起去紫辰書院學習。云克瀾看不上普通的書院,認為那些書院氣氛太過浮躁,云苦寂在里面讀了好幾年書也沒什么長進,而位于深山之中的紫辰書院則讓他格外滿意。清幽的環(huán)境能隔絕俗世的喧囂,古木的幽香能夠伴隨學子茁壯成長。
叔叔應該不知道紫辰書院到底教什么,云羽歌心想,不然把堂弟送過去可就太離譜了。唉,沒必要告訴他。也不能告訴他,這是應該保密的。
云羽歌前往紫辰書院則完全是自己的意愿,母親早亡,父親官職不高卻異常繁忙,平時很少管她。哥哥在云白親衛(wèi)隊中當個百夫長,這次聽說他手下死傷了一半,還好本人沒事。恰巧有個玩得好的鄰居的孩子被帶去紫辰書院學習,云羽歌也就跟著去了。
到了紫辰云羽歌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被拉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里面。一開始她還吵著要回家,但老師告訴她,紫辰只是想取代晏國和楚國,畢竟是這兩個國家的開國君主推翻了圣宇王朝,云羽歌也就安靜了下來。現(xiàn)在云羽歌明白紫辰是想統(tǒng)一,但她已經(jīng)無所謂了。自己對晟國有感情那不假,畢竟是自己的祖國。大不了打晟國的時候出工不出力。
云羽歌接受的是刺客培訓,名曰刺客,卻除了基本都刺殺技巧之外還得學習各種保存下來的武功,學業(yè)異常繁重三年如一日,對云羽歌來說回家是一次絕佳的放松機會。
送葬隊伍經(jīng)過本家大院,云羽歌望著裝飾豪華的大門,這扇門在母親死后她就沒怎么進出過,自己的屋子在大院的一角上,進出一般只走偏門。云羽歌心中嘆了口氣,又想到自己至少比分家的人的日子好過一些。外人皆道云家是如今晟國如日中天的三大家族之一,卻不知如日中天的只是本家,分家散落在晟國都城鄴陽城的各個小角落里和別的城市中,默默無聞,本家只有在家族大會時才會想起他們。
云克瀾云苦寂父子就是分家,以前居住在王都外,只不過云克瀾算是分家中混的最好的,上個月調任京官,雖然是個小官,但本家見起碼也是朝廷的人,于是為他們在鄴陽城的內城找了處居所。
此時不斷張望的云羽歌終于看見了茫茫人堆中的云苦寂,堂弟的相貌和她兩年前見到他時變化不大,云羽歌費了半天勁終于靠近了云苦寂,用手肘拱了拱他:“行李準備好了?”
“好了。”云苦寂見是自己的表姐,連忙點頭。
“送完葬立刻出發(fā)?!?p> “可是我爹說……”
“少廢話,來不及了。我還有八天時間回到學院,現(xiàn)在一分鐘都等不了?!痹朴鸶璐驍嘣瓶嗉牛屗]上嘴。云苦寂很聽話地不再說什么。
送葬的隊伍在日中時分終于到達了目的地,抬著棺槨的云白親兵將棺槨輕輕放入坑中,兩側肅立著文武百官,云白的親衛(wèi)隊以及云家眾人。
凄涼的號角聲響起,族長云清顫顫巍巍地走到棺槨前。云清年逾七十,是御史大夫,更是國君最為倚重的大臣。國君棋癮很大,而云清的棋藝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
云羽歌不耐煩地聽著云清的悼詞,下意識地摸了摸藏在腰間的匕首。從她進入紫辰書院第一天這把匕首就一直在她身邊,老師親手把她的名字刻在匕首上,囑咐她這把匕首一刻也不能離身。
“姐,”云苦寂悄聲問,“紫辰書院嚴不嚴?。俊?p> “你得看你遇上啥老師。我遇上的那個死老頭簡直像個奴隸販子?!?p> 云苦寂抿了抿嘴不再做聲,云清的聲音在墓地中上回響:“我們失去了一位優(yōu)秀的將軍,但只要大晟還在,我們就會有千千萬萬個像云白這樣的將軍,為大晟浴血疆場,他們終將名垂青史,他們的豐功偉業(yè)將會被代代傳頌……”
云羽歌痛苦地忍受著毫無營養(yǎng)的悼詞,等到云清最后一個音落定,云羽歌長舒一口氣,隨著逐漸散開的人群拉著云苦寂離開了墓地。
“真他媽的聒噪,是吧?”云羽歌問道。
“啊……”
“啊什么?”
“沒,沒。是有點啰嗦吧……”云苦寂決定順著表姐的意思說話。
“我說,你都要成年了,怎么說話感覺這么優(yōu)柔寡斷?好了好了,趕緊回家拿行李,馬就在你家門口。”
“姐,那個……好好,我立刻就去?!痹瓶嗉疟辉朴鸶璧闪艘谎郏睦锇l(fā)毛,趕忙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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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灰塵飛揚,龍銘和林楓琦捂著口鼻用抹布擦著床桌,邢桁則在門彎著腰外咳嗽。
龍銘把抹布扔進水桶里,走到邢桁旁邊猛咳一陣,到窗邊向外面吐了口痰:“這老連安排的房間也太臟了吧。媽的這么多灰?!?p> 林楓琦拎著水桶走出來:“等會我們還得把蜘蛛網(wǎng)清一下。我們這個下午怕是全得用來清掃房間了?!?p> “麻煩你們了?!毙翔煊挚攘藥紫拢拔沂懿涣诉@灰塵?!?p> “公子哥都這樣嗎?”龍銘打趣道。
“這個玩笑不太好,我覺得。”林楓琦道。
“沒事。我不在意?!毙翔鞌[擺手,走到走廊上。
“怎么就不好了?”龍銘不滿道。
林楓琦壓低聲音:“你想想他的遭遇吧,現(xiàn)在再提公子哥這種詞你真覺得合適嗎?”
“哦,有道理?!饼堛懪牧伺淖约旱哪X門。
“離開學還有一周多的時間,我們得好好熟悉一下環(huán)境?!绷謼麋雅K抹布扔到水桶里,“叔叔和我說了,要我時刻注意你的言行?!?p> “行行行,你別天天搬我爹出來?!饼堛懖荒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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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苦寂扛著兩個大包,手中柱著一根云羽歌給他削的木棍,雙腿顫抖著跟著云羽歌走進書院大門。
“姐,我快餓死了……”
“到了到了,那邊宿舍樓,找個房間放東西,我?guī)闳コ燥垺!?p> “姐……我恐怕?lián)尾坏侥沁吜恕?p> “咋了,背不動了?誰叫你帶這么多行李?”
“我也沒想到這山路竟然得走十幾里啊……”
云羽歌嘆了口氣:“行了,給我一個?!?p> 云苦寂忙不迭地把背上的一個包交給云羽歌,云羽歌微微發(fā)力,把包往背上一甩:“還挺沉。這里面什么東西?”
卸掉了一個包的云苦寂輕松的不少,腳步也快了:“那個包里有書。”
“書?”云羽歌狠狠瞪了眼云苦寂,“你帶書干什么?”
“爹囑咐我路上要看書學習?!?p> 云羽歌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加快腳步,在宿舍樓門口把行李往地上一扔:“你們男的的宿舍樓,我就不進去了。行囊這個玩意,記住,最好輕裝簡行。我去放一下我的行李,等會就在這里等我。”
半死不活的云苦寂扣開第一間宿舍的門,開門的是一個面相比較老的人:“新生是吧?一樓沒床位了,去二樓吧,二樓左手邊最里面那間今天剛來三個新生?!?p> 云苦寂拼盡最后的力氣拖著兩大包行李爬上樓,推開老生所說的宿舍門,見門口還有張床位,一下子癱在上面。
宿舍里另外三張床都鋪好了被褥,那三個人肯定是吃飯去了。云苦寂心想。對了,姐應該到樓下了……不行,起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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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銘三人吃完飯回到宿舍,剛開門便見到一個人坐在床上拿著食盒狼吞虎咽,床對面墻角黑暗中倚著一個人,雙手抱胸宛如一尊雕塑。房間里只點了一根蠟燭,格外昏暗。
床上那人見三人進來,連忙放下食盒:“啊你們好,我叫云苦寂,是新來的。那是我姐……”
“云羽歌?!钡袼軇恿藙幼齑健?p> 云羽歌等云苦寂吃完便拿著食盒離開了,林楓琦油燈燭全部點上到門外用水泵開始洗衣服,另外三人則在房間里東扯西扯地聊天。
說是聊天,沒多久后便基本是云苦寂在大倒苦水,從背著兩大包行李徒步跋涉十幾公里一直往前推,到小時候家族大會時被本家的人欺負,喋喋不休,龍銘都沒插話的機會,邢桁憑著自己伶牙俐齒,還能搭上兩句話。
“你可真慘啊。”最后兩人同時停頓了一下,龍銘終于找到了機會說話,把腳從木盆里移出來,伸手去夠毛巾:“要是我童年……唉,其實我童年也挺慘的。喲,楓琦,這么快洗完衣服了?幫我把洗腳水一起倒了?!?p> 林楓琦把洗完的衣服扔在龍銘身上,隨后把木盆和洗衣桶拿到陽臺上,往下一倒。
樓下傳來一聲慘叫。
宿舍里頓時鴉鵲無聲。過了一會龍銘認真地看著林楓琦,道:“你攤上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