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寂初有點兒糾結(jié)。
她一邊回想剛剛遇見的孩童,一邊又觀察著眼前女孩兒的面部神情。
沒有任何破綻。
木寂初心中的顧慮與疑團如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剛剛那些孩童,為什么要追她?
為什么這個女孩恰巧又出現(xiàn)在此地?
可是即使再多懷疑從腦海中一個個冒出,她也不得不在這個鎮(zhèn)子上住上一晚。
天色已不早了,除了這個鎮(zhèn)子之外,周圍沒有任何小鎮(zhèn)或者村落。
上次那種在樹林里安全睡上一晚的幸運她不敢保證下次會不會還有。
木寂初咬了咬牙:“還請姑娘多多照拂一番。”
女孩聽到她的答復,心情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她彎了彎嘴角:“無妨,我的名字是尹甜菜,你呢?”
木寂初有些訝異她的愉悅與友好,不過出于禮貌還是交換了自己的姓名。
“你姓木?”尹甜菜突然抬頭盯著她,唇角緊緊抿著。
“是的,怎么了嗎?”木寂初滿頭霧水。
尹甜菜卻不再搭理她,只是邁開腳,朝前走去。
木寂初知道這是要帶路了,亦步亦趨的跟著,一邊思考著最近發(fā)生的事,又時不時警惕的留意四周。
一股子熟悉的腐爛酸臭味愈來愈濃重,木寂初掩鼻皺眉:“何味道怎的這樣難聞?”
她在等尹甜菜的回答。
“不過是一些積塵已久的垃圾罷了。”尹甜菜在前面領(lǐng)著路,淡淡說道,臉上又恢復了面無表情,仿佛剛才的友好只是夢境一般。
垃圾?
不是死尸嗎?
木寂初狐疑的盯著尹甜菜的背影,腦袋繃緊了一根弦。
木寂初不再說話,沉默的跟在尹甜菜的背后。
這里似乎漸漸凝聚起了黑霧,房屋也不似木寂初之前看到的那樣。
之前看到的房屋即使是荒了,卻依然不失堂皇富麗之感,而這里簡直是一片廢墟。
房屋大都呈現(xiàn)不完整的姿態(tài),有些甚至還有被燒毀的痕跡,只剩下光禿禿的房梁,還有些徒留的殘磚剩瓦看起來頗為落敗。
正當木寂初疑惑出聲之時,人,人的聲音,隨著這片景象的出現(xiàn)隨之而來。
慘嚎哀鳴,綿延不絕。
天色已將近灰暗,不見太陽,黑霧蔓延,夾雜著如惡鬼索命一般的嗚呼,讓人不禁冷汗涔涔。
木寂初嚇得臉色發(fā)白,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場面。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那方小村落可謂是陽光甚好,青山秀水的圖畫一般,哪里見過這樣的人間地獄。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他們到底怎么了?”木寂初緊繃著嗓音,牙關(guān)都在顫抖,指著那些席坐靠墻的人問道。
只見那些人臉上,手上幾乎全身上下長滿了大大小小的黃色膿水覆蓋的紅痘——和之前那幾個孩童身上一樣的癥狀。
若只看到一兩個人到還好,可這一群的衣衫襤褸的人們都是如此,就讓人不得不起雞皮疙瘩去往深處想了。
誰知面對這樣一副陰森可怖的詭異畫面,尹甜菜倒是鎮(zhèn)定自如,甚至習以為常。
她只是輕輕的說,聲音微乎其微:“這都是中了‘極樂’的后果?!?p> “極樂?那是何物?”木寂初緊接著問。
“這些你無需知曉。放心,你明早就會離開這個地方,自然不會挨及到你。況且,這種病本就不會感染。”尹甜菜停下了腳步,不明意味輕笑了幾聲。
木寂初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覺對方的語氣怪怪的。
尹甜菜的腳步繼續(xù)邁開,這次絲毫沒有慢下來,反而越走越快。
這時,說一道凄厲的哭喊聲從不遠處傳來。
“嗚嗚嗚——兒啊,別丟下娘一個人啊——你阿爹都走了,你走了娘可怎么辦啊——”
那是一位穿的衣衫破爛的婦人。
她面色暗黃消瘦,手里還抱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孩子,靠在燒毀的墻角,嚎啕大哭。
似是不忍看到這幅讓人落淚的凄慘畫面,木寂初別過頭,嘆息了一聲,眼里似乎還有淚光在閃爍。
尹甜菜緊繃著臉色,強硬的拉著木寂初的手腕,欲將其拉走。
“等...等等!”木寂初掙脫開了尹甜菜的手,抹去眼角殘留的淚,向她瞪了一眼,便向那位婦人小跑過去。
尹甜菜看著木寂初身影,眼眸沉暗,雙手緊緊攥著,指甲嵌進了肉里。
“這位大娘,您沒事兒吧?”木寂初紅著眼,蹲下來,也不嫌臟,拍了拍婦人沾滿灰土的背,輕聲道。
她仿佛從這位婦人身上看到了娘親的影子。
可婦人并未抬起頭,而是魔障似的念念叨叨,時不時抽泣幾下。
木寂初以為她悲傷不能自已,隨即輕輕柔柔的撫了撫她的肩膀,細聲安慰。
木寂初又想了想,從自己包里摸出了兩個饅頭,遞到了她面前。
“大娘,這饅頭還是新鮮的,吃吧?!?p> 一聽到有吃食,那婦人才抬起頭,打量了一下眼前還未及笄的女孩。
她的頭發(fā)帶著營養(yǎng)不良的黑褐色,用白色絲帶捆扎成雙掛式,左臉頰上三條長長的疤痕從眉眼處盤踞至下巴,看起來倒是有些猙獰可怖。
婦人打量著她的臉頰,目光頓了頓,隨即轉(zhuǎn)移了目光。
她雙手卻利落地接下了兩個白嫩的大饅頭,嘴里還不停的低聲嘀咕著什么。
木寂初湊近側(cè)耳聆聽,只堪堪捕捉到一些支言片語。
好像是...
太瘦了。
周圍目光無神,兩頰凹陷的人看到木寂初拿出食物來,均是兩眼放光,堪比她之前遇到的那匹灰狼。
尹甜菜臉色極度難看,她上前扯著木寂初準備離開。
那位婦人見尹甜菜拉了木寂初要走時,頓時急了。
她兩只灰撲撲的手各抓起一個饅頭往嘴里塞,連自己懷里的孩子都不管不顧了,一個勁地咀嚼著,臉上滿是扭曲的興奮與猙獰。
只見她眼睛瞪得如盤一般大小,嘴巴咧到最大去塞那兩個饅頭。
還未完全吞下那兩個饅頭,那婦人就用粘著白色饅頭屑的手拉住了木寂初的衣擺。
木寂初有些迷茫,她低頭看著那婦人緩緩伸出另一只臟灰的手,露出一口黃牙:“能再給我一些嗎?”
婦人苦著臉,拼命的擠出淚花,嘴角的碎屑還未舔食干凈。
尹甜菜冷漠的看著婦人的舉動,不發(fā)一言。
木寂初為難的看了看婦人祈求的神情,摸摸漸漸瘦下去的包袋,咬了咬牙,還是掏出了一個饅頭遞給了她。
婦人急忙并且快速地接過饅頭,大口大口猶如啃食美食佳肴一般,神情獰惡扭曲如魔鬼,一邊吃一邊盯著木寂初,看得直讓她頭皮發(fā)麻。
饅頭,真的有那么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