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谷之后,英縱和文鴛的婚事如期舉行。
而紫凌,則借口吾離雙劍而遠走他鄉(xiāng)。
一年多過去,紫凌終于又回到了峨眉。
峨眉月夜依舊,卻恍如隔世。
紫凌不知不覺間,竟又走到了桂花樹下。
紫凌有點驚慌,因為她看到樹下有個熟悉的身影。
一襲白衣,清冷和落寞。
紫凌想轉(zhuǎn)身離開。那身影卻聽到了響動,轉(zhuǎn)過身來。
英縱看到紫凌,不禁呆住了。
紫凌覺得很尷尬,生硬地憋出一句話:“師兄,這么巧啊?!?p> 英縱苦笑了一下,沒有答話。
紫凌覺得更尷尬了,她只能繼續(xù)說:“你和文鴛過得還好嗎?”
英縱突然盯著紫凌的眼睛,問道:“冰陽對你好嗎?”
紫凌不由得一愣,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我,我只是他的師父?!?p> 話音剛落,紫凌有點后悔,自己這么著急地解釋是為了什么?
就在紫凌想找個地洞鉆進去的時候,站在不遠處的冰陽摸摸鼻子,有點郁悶地看著兩人。其實他一直跟著紫凌,只是紫凌太投入于回憶,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他。
冰陽清清嗓子,走近兩人:“小師父,你不是說要帶我看看峨眉后山的風景嗎?”
紫凌嚇了一跳,瞪大眼睛望著冰陽:“額,是,是啊,走吧,我?guī)闳ス涔??!?p> 說完,紫凌帶著冰陽一溜煙地跑了。
英縱望著兩人的背影,沉沉地一聲嘆息,又轉(zhuǎn)過身去,望向那輪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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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后,消息傳來,嵩州何尚書府一家二百余口,一夜之間,被人殺死。
何尚書的女婿,被掏心而死,死后雙目圓瞪,貌似極度恐懼。
坊間傳言,這一慘案,是一紅衣女鬼所為。而且這女鬼,還是何尚書女婿休掉的那個前妻。
峨眉眾人聽聞,個個驚怒,這姚青蘭果然是有仇必報之人。
而更令正道中人擔憂的是,自從鑄魔洞開啟之后,道消魔長。各地接二連三出現(xiàn)傷人妖魔。
武林中人,相約齊聚武當,共商抗敵大計。
峨眉眾人,也在秦毅的帶領(lǐng)下,向武當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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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當山[7],被稱為天下第一仙山,山勢巍峨,正氣凜然。
一路上一步一景,可惜紫凌渾身不自在。
英縱面色陰郁,而冰陽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紫凌覺得很不爽。
于是她拉著文鴛,一路小兒女般竊竊私語,越走越快,很快把其他人遠遠地甩開了。
確實成功把其他人甩掉了。
但是最后把紫凌自己也搞糊涂了。
武當山怎么那么多岔路!
拐來拐去之后,紫凌和文鴛徹底找不到方向了。
二人迷茫地看著日薄西山。
紫凌故作輕松:“沒事,我們倆找個地方先住一晚,明天他們一定會來找我們的!”
文鴛也很贊同:“我們姐妹倆這么久沒見面了,正好說說話。”
于是二人找了個山洞住下來。
紫凌和文鴛從小在漁村長大。以前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升起火,烤魚。
山中沒有魚,但是二人還是升起一堆火。
火光跳動閃爍,二人好像又回到了歡天喜地的童年。
可惜童年美好,也只能存在于回憶,永遠回不去了。
紫凌呆呆地望著火光。旁邊坐著的,是自己的兒時好友,但又偏偏和自己恩怨交纏。既歡喜不得,又無法記恨。
山中竟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來,陣陣冷風吹來,紫凌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文鴛站起身來,走到山洞洞口,望著洞外的雨夜。
紫凌覺得氣氛有點沉悶,于是沒話找話地說:“文鴛,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做錯了事情,就跑到山洞里面躲起來。”
文鴛沒有轉(zhuǎn)身,依然望著風雨,淡淡地回答:“當然記得。有一次我弄壞了洪大叔的漁網(wǎng),我們就躲在山洞里面。后來還是被大人找到。你怕我爹罵我,就說漁網(wǎng)是你弄破的。結(jié)果你就被你爹打了一頓,叫得跟殺豬一樣?!?p> “哈哈,我紫凌一世俠女,怎么可能叫得像殺豬!”紫凌表示很不滿,但是已經(jīng)笑出聲來。仿佛童年的一幕幕,就在眼前。
文鴛轉(zhuǎn)過身來,望著笑得沒心沒肺的紫凌,嘆了一口氣:“小時候,你總是會照顧我,好東西總是讓給我?!?p>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啊?!弊狭柘胍矝]想地回答。
“所以你連英縱師兄也要讓給我!”文鴛突然臉色一變,冷冷地說。
紫凌被驚住了,抬起頭來看著文鴛,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沒,沒有啊。你不要聽別人亂說。”
文鴛盯著紫凌,面色變得森然:“紫凌,你想知道我和英縱師兄成親以后,過得如何嗎?”
紫凌更驚慌了,她低下頭,手足無措地說:“我,我不想知道?!?p> “但是我想告訴你。”文鴛嘆了一口氣,眼光有點迷離:“我和他成親到現(xiàn)在,根本形同陌路?!?p> 紫凌很震驚,她抬起頭來,呆呆地望著文鴛。
文鴛苦笑了一下:“我們成親的那晚,英縱師兄告訴我,他其實一心向道,所以不會流連俗世的兒女情長。他和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我們之后一直分房而居,形同路人。”
紫凌的心突然有點痛,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jié)果。她很不自然地說:“英縱師兄確實道心堅定。”
文鴛輕哼一聲:“我以前也以為他是道心堅定,不愛女子。但是現(xiàn)在我才知道,原來他的心中,放的是其他的女子?!?p> 文鴛向紫凌走過來,緊緊地盯著紫凌的眼睛:“這個女子就是你!”
紫凌從來沒有這么慌張過,仿佛一個天大的謊言被人揭穿。她無力地企圖辯解:“你不要聽卜凡他們瞎說?!?p> “哈哈哈。”文鴛竟然笑起來:“你們峨眉上下沒有一個人跟我說過。是我自己看出來的。”文鴛厲聲說,眼角卻泛出了淚光:“英縱師兄看你的眼神,那是看著愛人才會有的表情!”
“既然你們相愛,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當初我就不會和英縱成親?!蔽镍x抓住紫凌的手臂,激動地說:“你以為把什么都讓給我了,我就開心了嗎?”
紫凌被文鴛抓住手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一點都不開心!”文鴛痛哭起來:“你這樣做,我們?nèi)齻€人一輩子都不會開心!”
紫凌黯然了,當初以為只是犧牲了自己。到頭來原來都是錯的。
紫凌望著拂面痛哭的文鴛,一時怔住了。
突然,從山洞深處,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一股腥臭之氣撲面而來。
紫凌二人清醒過來,緊緊地盯著山洞深處。
一條蛇!
一條巨大無比的蛇!
一條車輪粗細的大蛇,從山洞中逶迤而來。三角形的蛇頭高高豎起,雙眼如銅鈴圓瞪,滋滋地吐著猩紅的信子,渾身散發(fā)著冷冷的青色光芒。
紫凌二人驚呆了。
巨蛇轉(zhuǎn)眼到了二人跟前,腥臭之氣更加濃烈。突然蛇頭一昂,一股墨綠的汁液向二人激射而來。
“小心!”紫凌一把推開發(fā)愣的文鴛。望吾劍已隨心意而動,飛到紫凌前方,紫光大盛。
墨綠汁液落到地面,發(fā)出呲呲的聲音,地面立即變成焦黑顏色。
“有毒。”紫凌倒吸一口冷氣。
文鴛清醒過來,也祭出自己的法寶琉璃傘,護在二人身前,發(fā)出淡綠色的光芒。
巨蛇顯然不滿意自己的食物還會抵抗,大口一張,向二人又噴出數(shù)口毒液。
紫凌和文鴛翻身騰空而起,一邊躲避飛來的毒液,一邊操縱法寶向巨蛇攻去。
不想巨蛇皮糙肉厚,望吾劍和琉璃傘擊打到巨蛇身上,竟然被反彈出去。
巨蛇被激怒了。巨大的尾巴向二人掃去。
山洞狹窄,二人躲閃吃力。
“快走!”紫凌高喊一聲,拉起文鴛向洞口遁去。
巨蛇顯然發(fā)現(xiàn)到口的食物竟然要溜走,勃然大怒,再次將巨尾掃來。
但巨尾并不是向著紫凌二人而來,而是向著洞口而去。轉(zhuǎn)眼間,巨尾打到洞口的石壁上。石壁瞬間搖搖晃晃,砂石滾落,一時間搖搖欲墜起來。
“不好,它想把我們困在山洞里!”文鴛大驚道。
紫凌猛地一掌推向文鴛。
文鴛瞬間被推出了洞口。
洞口轟然倒塌。
文鴛大驚,慌忙轉(zhuǎn)身,看向洞口。只見洞口被巨石填滿,紫凌、巨蛇,都被留在了洞里。
“不!紫凌!”文鴛的心沉了下去,眼淚不自主地落了下來。她瘋狂地去推洞口的巨石,卻紋絲不動。
文鴛的頭發(fā)、衣服已經(jīng)被雨淋濕了。但是她絲毫沒有察覺,她只是拼命地擊打著洞口的巨石。
望著絲毫沒有減少的巨石,文鴛漸漸冷靜下來,她含著眼淚說道:“紫凌,你不要死,你等著我,我去找人來救你!”
說罷,文鴛一咬牙,轉(zhuǎn)頭向著漆黑的雨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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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洞洞口的巨石在數(shù)道法寶的攻擊下不堪一擊。
沖進蛇洞的人們,個個面色沉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手持青劍的黑衣男子,神情焦急,正是冰陽。
英縱緊跟其后,面色蒼白,毫無血色。
而文鴛已然跌跌撞撞,站立不穩(wěn)。
蛇洞里面空空如也。
晉滿迫不及待地向山洞深處尋去,突然又哇哇大叫起來:“這里有血跡!”
眾人慌忙追了過去。
山洞陰暗崎嶇,但一路上赫然可見清晰的血印。
英縱陰沉著臉,用手蘸了血跡仔細看了看,聲音嘶啞地說:“是人的血跡?!?p> 晉滿突然激動地大哭起來:“小師父!你不會被大蛇給吃了吧!”
“住口!”冰陽憤怒地打斷晉滿:“紫凌不會死的?!?p> “對對對?!辈贩颤c頭附和:“紫凌說不定只是受傷了?!?p> 眾人繼續(xù)往山洞深處尋找,心情卻越發(fā)沉重。
山洞盡頭堆滿了動物和人類的白骨,發(fā)出濃重的臭味。
唯獨不見巨蛇和紫凌。
文鴛不禁掩面而泣,在幽暗的山洞中顯得格外悲切。
“看來這個山洞有其他的出口。說不定大蛇和紫凌都從那里走了。”卜凡望著英縱師兄,小心翼翼地說。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晉滿又大聲嚷嚷起來,帶著哭腔:“小師父如果逃出去了,怎么會把望吾劍留在這里!”
大家這才注意到晉滿手里,赫然拿著一把長劍,竟是望吾!
但此時的望吾灰蒙蒙的,沒有了紫色的光華,劍身上沾滿了發(fā)黑的血跡。
望吾已經(jīng)通靈,會自動保護劍主,與主人同生死,共進退。
現(xiàn)在望吾劍竟然被棄,那紫凌的生死已然堪憂。
眾人心中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卻都站在原地,沉默不語,不愿接受現(xiàn)實。
這時,冰陽突然一把奪過晉滿手上的望吾劍,轉(zhuǎn)身大步向洞外走去。
剩下的人有些驚訝,也跟了出去。
只聽英縱沖著冰陽大喝一聲:“站?。∧隳弥釀σツ睦??”
冰陽沒有回頭,冷冷地說:“你們都以為紫凌死了??墒俏也幌嘈拧N乙フ宜?!”
英縱啞著嗓子說道:“望吾劍是峨眉圣物,你不能帶走!”
冰陽轉(zhuǎn)過頭,盯著英縱,眉眼中現(xiàn)出兇狠之色:“我今天就是要帶走望吾劍,你待如何?”
英縱眼中厲色一閃,背上幻塵劍突然白光大放,瞬間飛到空中。
冰陽冷哼一聲,恪離劍也青芒暴漲,與幻塵劍形成對峙之勢。
眾人一看,紫凌下落不明,冰陽和英縱二人反而成了水火之勢,紛紛上來相勸。
正在大家七手八腳拉開冰陽和英縱的時候,掌門秦毅沉聲道:“冰陽,你心中焦急我很理解。但是望吾劍不能離開峨眉。”
冰陽一愣,畢竟秦毅是自己名義上的師祖,不便造次。于是他略一思索,收回恪離劍,上前一步,竟雙手將恪離劍遞到秦毅面前:“師祖,我今日以恪離劍為質(zhì),帶走望吾劍,只為尋找紫凌?!?p> 秦毅略一沉吟,朗聲說道:“好!你既然喚我一聲師祖,就是還承認自己是峨眉門下。望吾劍在你手中,就不算離開峨眉?!彪S即他接過恪離劍,對著冰陽擺擺手:“你去吧?!?p> 眾人大驚,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冰陽提著望吾劍,轉(zhuǎn)身決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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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此處僅有武當山,而無武當派。因武當派創(chuàng)于元而興于明,唐代時尚無武當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