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夏薇給父親請安?！睙o論什么時候，規(guī)矩總是不能忘的。
他微不可查的頷首，“近來如何？廚房那些眼里沒水的可還有再難為你？”
我‘呼’的抬頭。
在后院討生活，我從沒指望過他，且不說男子普遍都是不懂內(nèi)宅的彎彎繞繞，即便是知道也鮮少有插手的，沒想到他心里都明白。
那么那頓鍋子，他定是看出我心里的小九九，在不動聲色的配合我了。
想到自己的小把戲就這么容易被揭穿，臉上頓時火辣辣的，趕緊低下頭不敢看他，“沒、沒有了?！?p> “哈哈哈！”我頭一回聽他笑的這樣爽朗，就更不好意思了。
“我的薇兒長大了！”他感嘆一句，緊接著進入了深深的沉思。
我不敢打斷他，只在原地默默觀察著。
今天的父親，同平日里不同，但具體是哪里不同，我又一時說不上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你像你母親，又不像。”
這話我不懂，但緊接著他就又道，“你長得像她，很像，但性子卻比她堅毅，”他看向我，有些溫柔的笑道，“這點倒是像我?！?p> 這是我們第一次正視我們之間的重要一環(huán)——我的母親，穆扶音。
他問我，“你，還記得她么？”
我誠實的搖了搖頭，他眼神中泛出一絲落寞。
我想了想，打著膽子問他，“您，還記得么？”
“我自然是…”他忽然有些激動，但話音戛然而止。
隨后，于我眼見他臉上的表情，由激動，到眉頭緊鎖的琢磨，再到顯而易見的失落。
良久，他終于開口，自言自語般，“你問的對，我早已不記得她的面容了，我以為我會記一輩子的，但現(xiàn)在只剩輪廓了?！?p> 差不多有七年了，僅僅憑著記憶，誰也記不了這么久，看得出，他真的盡力了。
“至少，您為母親做了很多，母親若知道，必定歡喜的。”我輕聲勸慰。
“是啊，你母親那么善良，總是愿意為旁人考慮，她怎么可能不原諒我呢？怎么可能呢？”
他們曾經(jīng)一定很美好吧，才會如此念念不忘，“逝者已逝，我們活著的，總要看開些，我想，我們好好過日子，才是對母親最大的慰藉?！毕Ｍ业牧攘葦?shù)語，能讓他心里稍微好受些。
“你說得對，咱們要好好的活，”他眼神又亮起來，面上也終于如常，仿佛方才情緒起起伏伏的并不是他，
“日后若再有什么，直接差人來告訴我，若我不在府里，就告訴黃武?！?p> “是，夏薇記下了，多謝父親處處為女兒著想?！?p> “咱們父女二人用不著這么客氣，沒的生疏了，讓你在外受委屈多年，是我的不是。”
“父親嚴重了，薇兒萬不敢當?！彼情L輩，又是一家之主，肯低頭向我道歉，是真的很有誠意了。
且這些年我在姨母那里過的很好，甚至現(xiàn)在每每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很懷念。
一想到這里，差點把正事兒忘了。
“說起來，今日是有一事想要麻煩父親的?！?p> “哦？”
“女兒回府也有些時日了，前些日子怕惹麻煩，便一直沒給姨母報個平安，我想著，過兩日便是年前的廟會了，孩兒能否出門與姨母見上一面，若實在為難，讓綠蕓跑一趟也行?！?p> 他忖度半晌，方才道，“為父想想辦法。”
該說的都說完了，天色也暗了，我便行了禮，準備離開。
他囑咐我好生休息，我也一一應下。
就在我將要推門的一瞬間，他忽然叫住我，“薇兒！”
“恩？”我下意識的應了。
只聽得他說道，“再給父親些時日?！?p> 我不解，轉(zhuǎn)過身來正要問他，卻又聽他道，“無事，回去早些休息吧。”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只好回自己院里了。
從那次深聊后，父親好像更忙了，常常住在府衙不回家，直到過年我才終于又見到他。
不過次日黃武到是給我?guī)砹艘粋€好消息。
“老爺讓奴才傳個話，二小姐心想之事可行，只見面不宜在樓內(nèi)，老爺已安排好了地方，到了那日，二小姐跟著我走便是?！?p> 父親身邊沒有丫頭伺候，平日里黃文主內(nèi)，他主外，兩個人倒也相得益彰，回府的時候又是他接的我，可見也是父親頂頂放心之人了。
他雖口稱‘奴才’，可不卑不亢，最后又以‘我’自稱，氣場沉穩(wěn)，讓人不敢輕視了去。
“那就有勞你了?！蔽蚁蛩乐x，他則道不敢，沒有一句多余的話，便轉(zhuǎn)身走了。
好不容易盼到了廟會這日，一大早就去征得了白氏的同意，她近日對長姐抓的緊，常常帶著長姐一教就是一天，自然是無暇顧及我，只說了句，“萬事當心?！庇址愿懒宋疑磉叺娜耍噶藘蓚€小廝跟著，便讓我退下了。
長姐本是要和我一同去的，撒著嬌央求了白氏好一會兒，可平日里一向偏疼她的白氏，這次偏偏沒有如她的意。
我還記得臨走時她望向我那羨慕的眼神，唉，她是嫡長女，一出生便承載了家人太多的希望，尤其是她這樣父親母族都顯赫的女孩兒家，必然是有太多的桎梏的。
好不容易過了晌午，日頭開始西沉，我?guī)еG蕓和以蕊上了馬車，到了西市入口便下了車，步行閑逛。
多久沒出門了！
我們?nèi)齻€像剛出籠的小鳥，撒歡了的開心！
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從前，趕上熱鬧的日子，我們總是想著法兒的偷偷跑出來玩兒，不過數(shù)月，我們卻都有了恍如隔世的之感！
西市還是依舊那么繁華，它像是長安城的一個縮影，人群來來往往，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各色叫賣不絕于耳。
異域音樂合著嘈雜的人聲，來自西域的女子當街跳著頂頂有名的胡旋舞，大冷的天，依然扭動著柔軟的腰肢，引得叫好聲不斷。
糖人、糖葫蘆、熱氣騰騰的蒸餅、餛飩…數(shù)不盡的小吃差點沒把我們的口水引出來！
還有各種小飾品，琳瑯滿目，簡直挪不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