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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重仙色

煙火重仙色

錦宮玉 著

  • 仙俠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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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09-29上架
  • 22407

    連載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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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小花妖

煙火重仙色 錦宮玉 2681 2019-09-30 08:59:21

  霞染微云,深淵橫,斷崖分。崖之一側,舊木作欄,葛羅碎菊繞生,竹砌小屋旁,一棵成人高的墨綠植物煙光霧繞。小花搖曳芬芳,花色各異,卻都有一個共同特點:淺淡。時值暮,如是人界,該是炊煙裊裊,合家團座??蛇@片崖上,只見清冷。

  吱嘎一聲,木扉后,走出個青布羅裙,全身上下,無一釵環(huán)的十五六歲素顏少女。在房前侍弄一番花草,少女在崖側迎欮風盤膝打座。掐訣姿式頗為美妙,山川靈氣化作絲絲流光,向她身體奔涌過來。少頃,感覺體內微飽,少女睜眸,靜靜看向對面斷崖。

  時間對她來說,無關長短。可每個月總有一天,是她所默默期待的。

  月上中軸,對面懸崖上出現(xiàn)一個人影,衣袍翻飛,卓然而立。她淺淺笑了,每個盈月之夜,他都會如約而來。她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傳授她修行吐納之術。

  可今天,她發(fā)現(xiàn),他與往日,有著明顯不同。

  往日,他看向她的眼神,是在看視物品,淡漠、且不帶任何情緒。今天,她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到這樣的笑意。那薈萃天上星光的眸子泛著溫和的光,似要將她融入。

  待她回神過來,眼前光線一暗,他已拉著她的手,進入屋內。陳設極為簡單,不過卻打掃得纖塵無染。他在她的床鋪坐下,層疊下來的袍子似雪浪堆疊,誘得她眼神一陣閃迷。他深深嗅聞,各個角落都是她的氣息。想不到,她竟能憑一己之力,在此造出這樣的屋子??磥?,她修成人形后,見過的人,應該不止他一個。這么一想,心里竟想了種奇怪感覺。

  他將她攬入懷內,廣袖抬拂,屋內燈光盡滅。

  并首臥于床頭,呼吸相聞,他的是龍涎香,她的心臟在撲撲直跳,活了近千年,身體第一次出現(xiàn)這種異狀。感應她的緊張和僵硬,他在黑暗中微不可聞一嘆,而后,落指在她衣襟,雪膚玉質,片點露出,她帶了微微顫音,反手扣住他的手指,“不要……”

  他淡笑,手指卻極靈巧繞過她,靈活解扣,繼續(xù)下探,她感覺身體里似有一把火要燃將起來。而對于她來說,火是最可怕的。不想這樣被焚,不想這樣沉陷,她再次反扣他的指,聲音微喘中帶了連她自己也沒發(fā)現(xiàn)的淺醉迷離,“不要……”

  “為什么不要……,我以為,你是很想的。”他的聲音帶了熾熱,與往日的清冷威嚴有著明顯不同。

  溫潤大掌繼續(xù),她淺淺吟哦,下一刻,體內驟然爆發(fā)刺眼白光。他猝不太防,險些被彈落下床。

  光線再明,卻是他一臉清霜勝雪,眸里銳光如同天下最鋒利的刀刃,“說罷,除了我,還有什么人見過你現(xiàn)在的樣子?”

  她看著他的臉,淺眸迷離。

  原來,他是在意她的?向來靜如止水的心里,竟起了隱隱漣漪。那水紋一圈圈暈散開,她整個人竟有了種輕然飄忽的感覺。這感覺很舒服,令她懶洋洋地,似照著春日暖陽,又如心底在回味無盡甜味。

  “沒有……”似想要那輕然飄忽感永久停留身上,她說話時,低垂了頸項。同時心臟更加狂跳,雖然從未涉世,但她也明白,現(xiàn)在,她的舉動,是在挑戰(zhàn)他的權威。

  下一刻,細白頸子已然落入他的掌中。手指緊縮,進入體內的空氣越來越少,在她即將陷入黑暗那刻,他猛然放開手,“養(yǎng)了你這許久日子,現(xiàn)在,該派上用場了。”他探究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

  月光如水,芙面勝玉,這巴掌大小的臉上,最特別的,就是那一雙眼晴。

  這雙眼晴,似匯著天下靈氣,看似柔順服從,實際卻是空洞無物。

  她還沒有一顆心,她的柔順,她的服從,只是靈寵與主人之間相互依存的本能。

  “作為交換,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愿望?!彼谝淮我云降鹊目跉夂退f話。

  “那,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不作絲毫遲疑,她雙目亮燦發(fā)問。

  在她臉上看到這種充滿期待的表情,他微微愣怔,爾后,微微一笑,輕柔作答,“凡…。”也許他不在的日子,她已經(jīng)發(fā)生了某種他不知道的變化。

  這,也許會是好事。

  回想初遇。

  那日,他從山崖經(jīng)過,感覺到一抹似有若無的求救氣息。一時起了好奇心,他下到谷底,在一絲梭羅苔蘚間撥尋良久,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株失落幽暗谷底的白牡丹。長久缺乏光照,它瘦弱得不及一根筷子粗細,最可憐的,是她渾身上下,只有指腹大小一片葉子在風中可憐招搖。那葉子泛黃帶澀,看來隨時可能掉落。

  牡丹花見過不少,卻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落魄的牡丹,他禁不住呵呵大笑。他的笑聲中,它更加瑟瑟,他產(chǎn)生了種幻覺,這可憐的小花,就如裸身女子,在他面前極力想掩飾身上的尷尬,可偏偏,那小片葉子,又使它無可遁形。

  真是株有意思的小花。一時意起,他將她袖來這片斷崖。

  斷崖景致雖美,卻有個極不祥的名字——斷魂。千百年來,罕有人跡至此,每百年,他會來此避天雷之劫。閃電襲來,雷聲咆哮,他歇身在崖下,將身子蜷至最小。平生風光無限,這一刻,卻是他最落魄的時刻。遇到它之前,他獨自來往斷魂崖一百二十次,避雷劫那幾天,他權當自己是具死尸,將所有意識都封閉起來。那一夜,他的懷內多了株小花。顧忌到那一小片葉子是她最后的尊嚴,他極小心將她放入懷內。

  他用闊大袍袖掩住它,不時用手指去調弄那小片葉子。她是有靈識的,他每逗弄一次,它就向他懷內瑟縮一次。直到耳旁雷聲歇止,洞外雨霽斂輕塵,初陽映朝綠,他才驚然發(fā)現(xiàn),這一次的雷劫,他竟完全保持清醒狀態(tài)渡過。

  再后來,時間由一年到一月,他定時來此指導她修行吐納之法,偶爾也會用血氣滋養(yǎng)她的原身。

  一般的花精樹怪,至少修行千年,方能得嬰兒狀人身。而它,卻僅僅百年,就修成十歲少女人身。再百年,又長成眼前十、五六歲的芳齡女子。她的不同,讓他查遍所有仙術典籍也沒有得到合理解釋。無可奈何情況下,他將她理解為異類。

  感知自己心思動搖,每每來此,他與她隔崖相處。二百年光陰流逝,憶起谷底初見,仿若昨日。少女的柔韌腰身就在眼前,他的手在袖袍下,抬起數(shù)次,終究還是落垂下去。

  “凡……”此刻,她的唇瓣幻出迷彩光澤,目帶驚喜喚出他的名字,這樣幸福滿足的樣子,令得他有些失神。

  真是個容易滿足的小花妖!僅僅是知曉他的名字,就能高興至此么?

  牢牢看住她,似要將這淺淡容顏永遠駐留腦海。

  什么時候起,小花妖越來越像一個人了?看出他的情緒不對,她竟還有意識的反過來觀察他?

  忽然,不想讓她知道,他已經(jīng)活了無盡歲月,他的外表,永久駐留在二十五歲,可他的內心,卻如萬年石臺,早已遍落塵埃,滄桑滿懷。世間沒有恒定不滅的事物,他亦如此。生生死死,天命循環(huán),死亡對他來說,已經(jīng)很近,現(xiàn)在,他在她的面前,仍是玉樹芝蘭,映月飄渺。可只有他才知道,他的身體內部,每一塊肌肉,每一塊脈落,每一個臟器,都已開始散發(fā)腐臭氣息。

  是的,他已經(jīng)死了!

  在她不知道的另一個世界,他在那里擁有連綿宮殿,純白密絲陀蘿花接天映海綻放,他是異峰幻殿的主人,他創(chuàng)造了神域,他的子民,又創(chuàng)造出空前強大文明。在所有神民都為神族成就沾沾自喜時候,他們的父神——凡迦,卻開始走上死亡之路。

  雷劫,是死亡初期預兆。得知自己將死,他開始在一塊叫帝州的大陸上布下一局棋。他的死生,與博弈緊密相關。神者的每次重生,必拿萬千生靈性命作為洗禮。凡迦是自私的,他舍不得拿自己的神域和子民犧牲,便找了這塊大陸作為替代品。

  眼下,棋局已經(jīng)布好。棋子已經(jīng)靈活運轉,他也在五天前呼吸斷絕,躺入幻殿冰棺,并吩咐好手下,為了維護神域安寧,不許對外公布他的死訊。本以為一切會照先前計劃順利實施,可還是出了點小插曲。

  當他從護體冰棺爬出來那刻,衷心的幻殿護衛(wèi)一臉詫異,在他面前跪下,求他回到棺中。可他卻以凌厲眼神掃了下,就徑直從幻殿出發(fā),來到斷魂崖。他的腦中,只有一個信念,又是月滿了。以往,每個月的這一夜,他都會去到斷魂崖陪伴她。

  至死,這心念也未曾淡泊。

  他已經(jīng)不是活人,此刻,不過是憑借異寶護持,才勉力來此。神者,生前能耐再強大,一但死去,身體也與常人無異。他不能離開幻殿太久,否則,這身體會在極短時間內化作腐肉白骨一堆。

  當他意識到身體已死,已經(jīng)身處斷崖。同往日一樣,她在靜靜地等他。本打算,看她一眼,就以最快速度回到幻殿。可當發(fā)現(xiàn)她的身邊,有陌生男子氣息,他的心里,起了狂風巨瀾。不想嚇倒她,他將一切狂暴壓入體內。但也因此,他身體的腐化程度再次加速。

  她,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小花妖,豈可讓別的男子輕易得了便宜!本想重生前,都將她禁錮在此,可她已經(jīng)學會為一個陌生男子在他面前撒謊,微妙心理,讓帝神凡迦第一次對一個凡人起了惱怒心理!當然,他也在恨著她,兩百年的相護相守,在他不在的時候,他極不甘心讓她的心和身旁落!

  擁她入榻,不顧惜她初經(jīng)人事的澀怕,有一瞬間,是想讓她成為他的人!

  可最關鍵時刻,他才再次想起自己已經(jīng)死去的事實。而死人的身體,是根本成不了那事的!

  她生,他死。

  她正值豆蔻妙齡,臉上的笑容雖恬淡,但足可讓人沉醉其中。他卻經(jīng)歷無數(shù)浮塵滄桑,內心就如那棵每次都能成功替他擋去雷劫的老松,看似矍爍,實際土下老根已經(jīng)相當脆弱,只要一根指頭,就可讓那老松墜落無底深淵。

  眼下,老松仍挺了最后一口氣,用根須牢牢抓住崖邊泥石??伤瑓s聽見自己在呼呼下沉的聲音。帝神,凡迦墜落了!無恥地,他想將面前這個本與那個棋局無關的小花妖牽扯進去!而且,他還要她作那主弈人!

  在此之前,他卻要做一件殘酷的事——親手毀去她的容貌!

  她的許可,于他,只是可有可無。月光下,將她擁入懷內,發(fā)頸相交,纏綿不盡,意至深處,崖旁那棵看似不甚引人注日的墨綠植物,仙光浮裊,吐芯悄然,從凝苞到綻放,似在彈指,又似一生漫長。唇還在她的氣息間流連,目光,卻悄然看向那正在月光下吐香綻蕊的皎白花朵。

  花為團形,巴掌大小,正與她的臉面相似,花芯淡黃,疊瓣如玉,映光潤澤,看來如仙子,白衣裊裊,浮立仙光飄渺。與尋常白牡丹不同,它的花瓣中間,紅絲流痕般的一帶弧紅顯然。這應該是她體內,他的血氣所凝。

  嬌顏似花形,懷里的小臉,也隨之綻出華彩,才一低眸,竟有種不可瞥視的神圣感。

  再好的龍涎香,也抵御不了腐尸惡臭。

  他最尷尬落魄的時刻,她卻最美麗無匹。巨大心理落差下,他的笑容有些扭曲。

  感覺出他身上的乖戾,她不抬頭,只乖巧無比偎入他的懷內。他身上的氣息,多少使她明了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異事。心臟在扯疼,她下意識抓緊他腰際兩側的衣服。

  “你真的愿生死相陪?”看到她原身綻放的美麗,他又有些猶豫,這樣做,對一個初得花形的小花妖來說,是否太過殘酷?

  “愿意?!彼穆曇糨p輕暖暖,讓他冰裂的心,暫時愈合起來。

  “那好!”初次綻華的白牡丹到了他的掌中,黑色死光環(huán)繞,仙光被覆滅,花朵化作流光,一點點在凡迦手心流逝,一起淡弱的,還有凡迦似溫柔又似嘆息的聲音:“下一世,我當是黑白…?!?p>  他的身體在一點點僵硬。代表花精樹怪至純精氣所在的花朵被毀,無數(shù)裂紋從她面部滋生開去,前一刻還美麗無比的少女,轉眼已成形容枯槁的丑女!

  裂顏痛意撕心裂骨,她緊緊拽住他的手。

  他已經(jīng)死去有一定時日了罷?卻還不忘記來尋她。心內,即甜蜜,又苦澀,肉體的疼意,暫時被壓制下去。

  在她意識即暗之際,打算抱了他一起棲身至那個昔日曾躲避雷劫的小山洞,卻被一人阻住,她抬眸,想看清來人模樣,但眼前血紅液體和龜裂的視線,卻讓她不能很好地將來人聚匯成形。

  追蹤而來的神族護衛(wèi),看清眼前形容可怖的女子,竟也被嚇了一大跳!不由分說,從女子懷里搶過凡迦尸體就迅速離開。臨去,不忘記眼神復雜看了她一眼。原來,帝神每個月滿之夜,總會從幻殿消失,都為著眼前這女子??蛇@女子,除了形容恐怖如才從墳墓里爬出的腐尸,還真找不出其它形容詞來安在她的身上。帝神,怎么會為了這樣的女子而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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