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一個早晨,氣溫驟降,人們還沒反應過來,天空就開始紛紛揚揚飄起了小雪。
何苗不喜歡南方的雪。
南方的雪是水,下的時候出門要打傘,而且地上也是濕漉漉的。
潮唧唧的空氣,又濕又冷,何苗一出門就眉頭緊皺。
她打著傘,看著不斷從傘上滑落下的雪水,還在為晚上的訓練發(fā)愁。
11月份,何苗已經(jīng)開始在為年會的集體舞蹈做準備了。
盡管看了將近一個月的視頻,在家有空也跟著練練基礎(chǔ)動作,但是真到如今,正兒八經(jīng),大伙合練的時候,何苗的手腳根本不受大腦的支配,動作別扭且僵硬。
下午三點,又快到“集訓”的時間了,何苗垂頭喪氣,給蒼山發(fā)了吐槽短信。
何苗沒注意到,蒼山在自己的生活里,占了越來越大的位置,她甚至習慣于把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分享給對方,即使大部分時間對方要么“哦”要么“嗯”,要么提一些何苗不知所謂的解決辦法,她一點也不在乎。蒼山就像她自己的一個傾訴的垃圾桶。
“哎,一會又要留下來單練了?!?p> “什么?”
“我跳的不好啊,每次不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就是動作不熟練,每次陶團在我們跳的時候就用手機錄下來發(fā)在群里,讓我們自己找差距,然后每次都是我最突兀?!?p> 何苗發(fā)完這段話緊接著給蒼山分享了一段練舞群里陶團發(fā)的視頻。
蒼山過了好久才吭聲“那個穿白色褲子的是你嗎?”
“嗯?!?p> “你這個不是動作不熟練的問題,你就是沒吃飯吧?!?p> 何苗想翻臉了。
好吧,大多數(shù)時候跟蒼山聊天還是比較容易上火的。
何苗料的沒錯,這次不僅留下來單練,還有女老師的一對一獨家“關(guān)照”。
三個小時下來,何苗的腰還有肩膀都快被老師有力的“熊掌”拍斷了,更不要說快笑的開裂的嘴角。
全部結(jié)束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剛出公司大門的何苗抬頭看看天,又開始下雪了,心情立馬又陰沉了。
“又下雪了,哎?!焙蚊缣统鍪謾C又開始給蒼山發(fā)起了信息。
“要我去接你嗎?”
何苗沒想到對方會說來接自己。
“不用了不用了。”何苗連忙拒絕,“你們公司離我們這邊也不近,就不麻煩了?!?p> “那你就麻煩了呀,天氣不好,回家坐公交不方便。”
“還好吧,沒有那么不方便?!?p> “還是我來接吧,你把地址發(fā)給我?!?p> 何苗拿著手機猶豫著,最后把自己坐公交的地點發(fā)了過去。
“何苗!”遠處同事叫住了何苗。
“我好了咱們走吧?!?p> 陳波是那個每天都固定帶何苗在約定地點上下班的女同事,已婚已育,有一兒一女,但是長得漂亮,看上去也年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未婚的小姑娘。
“何苗啊,今天還要多帶一個人一起走,咱們再多等一會?!?p> 陳波走到何苗跟前對何苗說。
“誰???”
“就一起練舞的一個小男孩,叫王曉宇的。”
“王曉宇?”何苗的記憶里查無此人。
“你忘啦,就是跳舞的時候站在你斜前方的那個男生,穿黑色耐克的?!?p> 陳波提到鞋,何苗就有數(shù)了。何苗對人外在的,只有跟腳上鞋的牌子掛鉤的能清楚點,而且僅限運動鞋和板鞋。
何苗跟陳波,站在門口瞎扯了一陣,才見一個個頭不高的男孩子低著頭匆匆往這邊走來。
“陳姐,苗姐?!?p> 剛到跟前,何苗被他一句“苗姐”驚著了。
她也已經(jīng)到了“姐字輩”了。
陳波可不買賬“倫家有那么老嗎?”說這話的時候她還故意加了點港臺腔以示可愛。
“沒有沒有,那叫小姐姐吧。”陳波這波操作搞得男孩子很尷尬。
“人來了就走吧?!焙蚊绮幌M惒ɡ^續(xù)下去,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走吧走吧?!?p> 上了車,陳波幾腳油門,就把何苗兩個送到了公交車站。
“你住橙天那嗎?”
“嗯。”何苗胡亂答應著。
大馬路上兩個然干站著,何苗就希望對方閉嘴趕緊走。
畢竟一會有人會來接,她不想被人看見,到時候弄得公司里人盡皆知,關(guān)鍵是謠言猛于虎,不知道那幫大嘴巴能傳成什么版本。
“我今天也往那邊去,我們一起坐公交吧。”
何苗看著略帶羞澀的男孩子,真不好意思拂了他的好意。
“Emmm,我今天有事?!?p> “去哪,我送你。”對方先向何苗靠近了一點,何苗本能的往后挪了一步。
“我小伙伴會來接我的?!焙蚊缍Y貌性的笑笑,笑的很牽強。
“是男朋友嗎?”
“不是不是,就是小伙伴。”何苗連忙否認。
“你多大了?”
“我嗎?我93的?!?p> “93的嗎?我98的,我還以為你96,97的呢?!?p> “呵呵?!焙蚊绺尚陕?,沒說話。
“方便帶我一程嗎?”過了好一會,對方憋了半天說出了這么一句。
何苗沒想到是來這么一出。
“行,行吧。”何苗腦子也沒動又答應了。
天上的大塊積云越來越沉,何苗預感到馬上又要下雪了。
兩個人隨后不再說話,在瑟瑟的寒風里,原地,等著蒼山的車。
快七點的時候,蒼山黑色的車姍姍來遲。
何苗打開車門沒上去,問蒼山:“我有個一起練舞的小伙伴要去橙天,能捎一程嗎?”
何苗叫誰都是小伙伴,這日后擱蒼山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可以啊?!鄙n山爽快的答應了。
何苗示意男孩子坐上車,自己自然而然坐到了副駕位上。
蒼山看著上車坐自己身邊的何苗一陣竊喜。
在蒼山的認知里副駕是女友專座。
但是何苗沒這么多講究,她只本能的不想跟不熟悉的人坐的很近。
相較于這個男孩子,她跟蒼山好歹是有好幾個月交情的線下網(wǎng)友。
“你們是同學嗎?”男孩子冷不丁的說。
“不是,就是朋友?!焙蚊鐡屩卮?。
蒼山沉默的開著車。
車上的氣氛有些微妙。
“何苗,你跟陳波姐是一個部門的嗎?”
“額,嗯?!?p> 突然叫了自己的名字,何苗還不適應,明明不久前還叫她“苗姐”的。
“你們是營銷端的吧?”
“對的?!?p> “你們部門還招人嗎?我在車間實習覺得挺沒意思的,想趁著年輕多學習點新東西。”
“招啊?!焙蚊甾D(zhuǎn)過頭,看著對方。
“我們部門很缺銷售的,你感興趣可以找你陳波姐談一談?!?p> “陳波姐嗎?她管人事嗎?”
“也不是,她是我們領(lǐng)導的商務助理,統(tǒng)管所有銷售員,面試她也要做的。”
何苗儼然一個知心大姐姐,解答所有疑問。
“陳波這個人,很好哄的,只要多夸夸她漂亮年輕就好了。她就注意外在,就是這么膚淺的女人。啊哈哈哈。”
說著說著,何苗自己把自己逗樂了,笑的前仰后合。
坐在后面的男孩子也跟著一起哈哈哈的笑起來。
“銷售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何苗轉(zhuǎn)過頭,看到“黑氣繞身”的蒼山,嚇得閉上了嘴。
后座的男孩子笑聲沒剎住車,何苗閉嘴之后,車里只有他嘎嘎的笑聲顯得很是突兀。
“額,對,干銷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p> 何苗尷尬的順著蒼山起頭的話題說著。
“具體要做什么呢?”
“你不知道轉(zhuǎn)什么銷售崗??”
在何苗耳朵里,蒼山的這句話自動轉(zhuǎn)換成了“你是弱智嗎?”
“做機械制造業(yè)的銷售,要一家家跑,拜訪客戶,每個月都有業(yè)績要求和考核。何況每個公司都是認人的,一個新面孔還這么稚嫩,很難打開市場的。沒有單子你就等著每個月吃2000多的保底工資吧?!?p> 蒼山這一番話下來車里的空氣都凝固了。
何苗震驚的嘴角咧了咧,不知道作何表情,反應改過來之后,她立馬出聲安慰道:“也不要這么悲觀嘛,有師傅帶的,畢竟還都年輕出去闖闖,見見世面,也不是什么壞事?!?p> “嗯?!蹦泻⒆狱c頭。
“師傅會教你很多嗎?他舍得把自己手上的客戶資源給你?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事太多了?!?p> 蒼山又及時的補了一刀。
何苗滿臉黑線。這嘴毒的,何苗這么能打圓場的人圓都圓不回來,關(guān)鍵人家還說的有理有據(jù)的。
何苗這時候自認為跟蒼山不是很近的關(guān)系,不能發(fā)作,換在之后,她一定嗆蒼山“你一個技術(shù)員,沒跑過一天業(yè)務,輪得到你發(fā)表言論嗎?”
不過,現(xiàn)在何苗不方便,她咬牙切齒的說:“你還是好好開車吧?!?p> 車上原本開始融洽的氣氛再一次降到冰點,三個人在隨后的半小時里一言不發(fā)。
“就把你放前面車站吧?!?p> 快到橙天的時候,蒼山邊打雙閃邊回頭對男孩子說。
男孩子到地方,下了車,卻沒關(guān)車門。
“何苗,不走嗎?”
“她跟我一起,你走吧?!?p> 蒼山的話說的冷若冰霜。
何苗嚇得沒敢出聲。
“何苗你說呢?”男孩子沒走,死死盯著何苗。
蒼山解下安全帶下車,面無表情走到男孩子跟前。
“她家我認識,我送她回去?!闭f著話的時候,蒼山用力把后座原本被來開的門重重的關(guān)上。
男孩子可能是被蒼山惡狠狠的動作嚇到了,怔在原地沒動。
何苗用歉意的眼神,隨著蒼山的車,目送男孩子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