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派,山腳。
從簡陋的山門中走出來,胡虎回頭看了一眼“一劍派”三個字。
此時他方才從六月給他的威懾中清醒過來,不禁覺得十分難堪。
動也不敢動,被長劍指著后頸,讓胡虎覺得自己實在蠢笨極了。
“師父,咱們就這么算了?真的要給一劍派一千兩銀子?”胡虎開口問道,十分不甘。
童無敵瞪了胡虎一眼:“還不是你,堂堂無敵門大師兄,竟然打不過一個弱女子!”
胡虎很想說那個弱女子才二十歲就已經(jīng)知通初期了,但他忍住了。
童無敵哼了哼,對一眾弟子今天的表現(xiàn)十分不滿。但他話鋒一轉(zhuǎn),冷笑著道:“一劍派的掌門實在太年輕了,真以為一場擂臺,就能讓無敵門向他一劍派低頭嗎?”
胡虎聞言,當(dāng)即問道:“師父是有什么打算?”
“當(dāng)然有。”童無敵道,“今天勢不在我,忍他一時。縱使他一劍派確有弟子更加出眾,那又如何?不過是知通初境。咱們無敵門有我,有你,有一眾長老,這些人加在一起,一劍派又算得什么?”
“那師父的意思是……?”
童無敵道:“三日之后,不是我給一劍派送銀子,而是給一劍派……送終!”
……
遙遙千里外,青芒山。
方和宇又上山頂閉關(guān)修煉去了。他最近在嘗試突破無彰巔峰,進入游野,故此門派中的許多事情,都交給了旁人。
包括他上次與方守信談到的招贅陳瀟一事。
方家,旁系,方和西家。
“家主交代,你們家小雪今年正好十八,已至出嫁年齡,家主為她尋了一個好人家,今日便是讓我?guī)е⊙┤ネ缭崎T,與那陳瀟見上一見,如果順利的話,便將其招贅,帶回方家,如果不順利……”方和清站在方和西家院子里,將方和宇的決定告知給方和西一家。
旁系的意思就是絕對不能違背家主的命令。即便此時名為小雪的少女,根本沒見過陳瀟,根本沒出過遠門,但家主一聲令下,她便必須跟著方和清前往千里之外的如云門,去見一見自己未來的丈夫。
“族弟……明白了,請和清兄長稍微等待片刻。”方和西心疼女兒,但依然無話可說。
“好,你們最好快點?!狈胶颓妩c點頭,轉(zhuǎn)身去了門外。
方和清今年五十多歲,乃是家主方和宇的堂弟,地位崇高。只是平日里疏于修行,而天賦又不怎么高,至今也只有守一巔峰而已。不說與方和宇差了整整兩個大境界,便是比之同輩,也差上不少。
但畢竟是堂弟,方和清在家族內(nèi)的地位還是很高的。前陣子火云山召集東洲宗門一起對付妖獸,方和清就代表方家出現(xiàn)在東海。
最近閑著無聊,聽說方和宇要找人走一趟偏遠的云龍山,他便答應(yīng)了下來。
方守信覺得陳瀟未來可期,他可不覺得,他只是想出去溜達溜達而已。
家族雖好,氣氛太沉。
正當(dāng)方和清坐在門口等待的時候,方和西家中,正上演著一場分別苦情戲。
“爹,娘,我不想去什么如云門,也不想去和一個不認識的人做夫妻……”名為方雪的女孩跪倒在老兩口身前,哭聲凄切。
母親早已經(jīng)淚流不止,卻不發(fā)一言,只是趴在方和西肩頭,不停抽泣。
方和西長嘆一聲,面露倦色:“小雪啊,爹娘又怎么忍心讓你離開家,去那么遠的窮鄉(xiāng)僻壤呢?又怎么忍心讓你嫁給一個從未見過的人呢?但這是家主的命令,咱們不敢不從?。 ?p> “可是,爹……”
“沒事兒,閨女,只是去一趟而已,又不是不回來,招贅個女婿罷了,我不信那個叫陳瀟的人,還敢欺負咱們方家人。沒事的,沒事的……”方和西也只能如此安慰著。
哭哭啼啼,終于還是得收拾妥當(dāng)。方雪一步三回頭,慢慢消失在父母的淚光之中。
然后,馬上要到門口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少女。
亭亭而立,裊裊娉婷。
“小雪妹妹,這一趟,我替你走吧?”
少女笑著說。
……
入夜,微涼。
陳瀟正在房中吐納。
淡淡的煙氣從陳瀟的體內(nèi)飄散,越來越多的天地靈氣洶涌而至。
不知過了多久,陳瀟忽然睜開眼睛。
他看看香爐,熏香不知什么時候燃盡了,此時已至深夜。
陳瀟想了想,忽然走出房間。
天空中星辰如畫,銀河穿行,月光潑灑。
一劍峰如此安寧,弟子們或躺在房中熟睡,或在角落入定修行。
一切都那么安謐而和諧。
陳瀟邁開步子,轉(zhuǎn)過一排排屋舍,直至后山。(等會,山峰頂上還有后山這一說嗎?)
一劍峰的后山還沒有被開發(fā),陳瀟也不打算開發(fā),這里山林密布,只有一條小道蜿蜒曲折。
從小道慢慢走過去,便看到了一處山崖。
那是陳瀟最喜歡的修行場所,下能看到云煙滾滾如流水,上能看到烈日炎炎如熾火。
此時懸崖邊站著一個人。
他身體不動,一道劍光卻在身前輾轉(zhuǎn)騰挪。劍光密集,陳瀟看了一眼,便知道這劍法是“逐云劍法”。
大半夜還在刻苦修煉劍法的人,是韓梨。
也不知韓梨修煉了多久,此時他的臉色十分蒼白,顯然用功過度,體內(nèi)真氣已經(jīng)所剩無幾。
陳瀟看了一會兒,當(dāng)一套逐云劍法練習(xí)完畢,他走了出去。
“是誰?”韓梨雖然累,但很警覺。
回頭一看,是陳瀟。
“少,少爺?!表n梨趕緊低下頭,叫了一聲。
“這么刻苦?”陳瀟走到韓梨身邊,站在懸崖邊。
“是,韓梨實力太低了,想多練練劍法?!表n梨低聲回道。
“實力太低了?”陳瀟似乎覺得這句話特別好笑,很罕見地笑了起來。
韓梨有些難堪地道:“少爺,我,我今天給您丟臉了,對不起。”
“嗯?”陳瀟看了韓梨一眼,“給我丟什么臉了?”
“我,我輸了。”韓梨有些窘迫。
“勝敗乃兵家常事,輸不可怕,活著就行?!标悶t看著腳下的浮云,“不過你確實丟臉了,丟你自己的臉?!?p> 韓梨小心翼翼地看著陳瀟。
“記住,修行者就算是死,也要站著死,抱頭等死的,那叫奴才。”陳瀟語重心長地對韓梨說。
韓梨沉默片刻,特別誠懇地說道:“可是少爺,我本來就是奴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