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一些“真相”
就在兩只手即將五指交叉的剎那，文森特滿是笑容的面孔突然變得冷厲，左手閃電般暴起，一把扼住了女孩的咽喉。
“咳……文森特？你干嘛？好難受啊……放、放開我……”
文森特的嘴角翹起一個笑容：“這就忍不住了？我還對你的忍耐力有所期待呢?！?p> “你在說什么啊？”女孩的眼中已經(jīng)盛滿了淚水，“我是安娜，安娜·薇薇安啊，你的未婚妻，難道你連這些都想不起來了嗎？”
“……你說的沒錯，我能想起來所有的事情?！蔽纳氐谋砬橹饾u冷峻，一點點變回了那個藏身陰影的獵殺者，“但我更能記住這個感覺?！?p> “什么感覺？”
女孩不明所以，刺客本人只是笑笑，然后轉(zhuǎn)向自己的身后。在那里，熟悉的威脅終于亮出了自己的身影。
黑色的斗篷、骷髏般的四肢，還有手上那一長一短的兩把武器。在看到這個光天化日之下出現(xiàn)的魔影夢魘的剎那，文森特就明白這才是一直想把他拖進陰影的存在。僅僅是它的外表，就讓人覺得要被某種黑漆漆的漩渦給徹底吞噬。
“就是這種行走在陰影中，卻時時刻刻都要提心吊膽的感覺?！?p> 男孩的右手仍然捏在女孩的脖頸上，只是力氣稍有放松。他看得出來，面前這企圖誘惑他的戒指里的生物已經(jīng)出離憤怒了。就像自己的領(lǐng)被人入侵，盯上的獵物被人截胡的母虎，她的面龐開始扭曲，手爪開始變形，咬牙切齒、張牙舞爪地準備捍衛(wèi)自己的權(quán)利。
“你不該來到這里，”女孩的聲音變得渾濁，直線上升的體溫讓刺客立刻放開了她的脖頸，堅韌的皮膚瞬間還原，連一點淤青都沒有留下，“這是我的領(lǐng)地，我的獵物！”
黑衣人歪歪頭，從那不可名狀的斗篷下傳出一聲悠悠的嘆息：
“……唉……”
刺客發(fā)誓，他從來沒想過能聽到這么奇怪的聲音。那聲嘆息好像穿透了無盡的時間，又將那些時間強行加載在了自己身上。剎那間，他只感覺自己眼前滄海桑田，天昏地暗，萬事萬物不斷出生又不斷死去，一次又一次的循環(huán)逼得他幾欲發(fā)瘋……
然后一切都靜止了，好像有誰按下了這世界的開關(guān)。刺客眨眨眼，鼻腔里滿是泥土的腥氣，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栽倒在地，還可能吃了一嘴泥土。不過周圍的場景還有那位百夫長的尸體告訴他自己眼前所見的已經(jīng)是“真實”，而不是夾雜在兩個不知名存在中的小可憐，那時候的自己簡直就是三明治里的火腿腸，任憑別人擠扁捏圓。
接著，身旁的陰影告訴他有誰蹲在了他的旁邊。刺客本能地想要反擊，但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有力的手與熟悉的語氣讓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你可真夠慘的。”曼達希迪那帶著挪揄的輕笑傳進刺客的耳畔，“不過也很幸運，能夠從兩個魔神的爭奪中保住自己的靈魂，實在是驚人之舉?！?p> “我？”刺客晃晃頭，盡量消滅眼前的重影，“可我什么都沒做……”
“事實上你做了很多?！甭_希迪指了指他的右手，“自己看看吧，那個既是獎勵，也是詛咒的……呃，裝備？”
刺客茫然地低下頭，接著雙眼瞬間睜大。不知什么時候，他的右手戴上了一只漆黑的露指手套，左手則仍然保留了那只戒指，但它的樣式變得華麗了不少，甚至有了細碎的鉆石作為點綴。
“這是……？”
“看來那兩位很看好你?！甭_希迪伸手托住刺客的肩膀，輕輕把他拉了起來，后者仍然處于一臉懵逼心里不知所措的狀態(tài)，只能順從著站起身。
“那兩位？那兩位指的究竟是誰？為什么我……”
“你的問題太多了?！?p> 刺客立刻閉嘴，他意識到頭兒的心情并不是很好：“發(fā)生什么事了？”
“沒什么……”曼達希迪瞇了瞇眼，“只不過有點預(yù)料之外的情況，我沒想過這些家伙會介入得這么早?！?p> “什么家伙？”刺客一頭霧水，“其他人怎么樣了？”
“先回船上去吧?！甭_希迪說著，伸手打開了一扇門，門里不斷涌動的黑影讓刺客本能地后退了兩步。
“害怕了？”
刺客遲疑了一下，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沒關(guān)系，那兩位不會對你動手的?！甭_希迪拍了拍刺客的肩膀，“至少，在我們完成目的之前，你都會是絕對安全的。”
“……”
刺客張了張嘴，他有無數(shù)的問題想咨詢面前的頭兒，但最后還是沉默下來。來自艱苦鍛煉刻在他心底的信條發(fā)揮了作用，阻止了他的好奇心。
兩人一路無話。
穿越黑影的路程不長，即使慢走也只有區(qū)區(qū)半分鐘。但是在出門的一剎那，刺客還是不由自主地大口呼吸起來，好像那短短的路途就已經(jīng)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看來你真的是被折磨壞了，伙計。”曼達希迪輕輕抬手，在刺客身上釋放了力量光環(huán)與堅韌光環(huán)，“好好休息一下，或者去二層甲板，你們的同伴在那里休整。哦，克里斯、歐文，你們兩個得過來一下，我們得商討商討帝國與教廷接下來的策略?！?p> 刺客迅速沿著舷梯走進船體內(nèi)部，在關(guān)門之前他疑惑地瞥了一眼頭兒還有那兩名隊長：“什么時候他們能熟悉到互相稱呼名字的地步了？”
接著，他把這件事默默放在心底，轉(zhuǎn)身與自己的同伴們匯合，不再理會今天的糟心事。
甲板上，除了曼達希迪還有兩名隊長（帝國小隊的隊長是克里斯，教廷小隊的隊長是歐文），其他到場人員包括身上還纏著繃帶的獸人博格，一臉陰沉的地精迪耿，女法師艾琳，那位能變身狼人的紅眼囚犯以及仍在往肚子里灌酒的船長巴克利。他們共同組成了臨時的領(lǐng)導(dǎo)團隊，作為探險隊與船員們的代表參加這次會議。至于那些雇傭兵們，由于之前這些人拙劣的表現(xiàn)，他們被暫時排除出了團隊的核心，這樣做是對其他人的負責(zé)。
曼達希迪看著周圍或迷惑或有些猜測的面孔，憑空變出了一張桌子與配套的椅子，相當(dāng)紳士地請眾人坐下。等他們紛紛落座后，這位面色不愉的法師終于開了口：
“首先有一點我必須向所有人道歉?！?p> 此言一出，桌子上的人立刻打起了精神，仔細聽著他接下來的詳細解釋。而曼達希迪也沒讓他們等太久，直接單刀直入地說出了主題：
“你們或許還記得，我說過我們要找的神器是‘黃金眼’。”
停頓了一下，他見眾人沒有反應(yīng)，于是繼續(xù)解釋說：“實際上，我們的最終目的的確是它。然而，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還有一些……先決條件必須被執(zhí)行?！?p> 這一次，人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氣氛開始凝重起來。曼達希迪只是嘆了口氣，就繼續(xù)解說道：“想必你們已經(jīng)知道了，整個世界只能擁有一個帝國，一個神靈體系，否則在一個王國自我升格的同時，代表這個王國的神靈也會一同升格，進而擁有染指這世界最高權(quán)力的機會?！?p> “這種情況下，舊的神靈會失去他們賴以生存的信仰，慢慢被大多數(shù)人拋棄，最終變成不正統(tǒng)的神靈，也就是魔神。對這些超自然的存在來說，這樣的改變無疑于人類口中的政變，甚至更糟，因為這種變化很可能導(dǎo)致神位本身受到損害，最終阻礙這個世界的正常運行?！?p> “所以……”曼達希迪想起刺客身上那兩股不祥的力量，以及剛剛扣下來的好大一口黑鍋，心里就是一頓煩悶，“我們必須得先前往東方的天平島，在那里瓜分我們這次出航后，每個人可以獲得的‘份額’。這些份額，就是我們身后的支持者能在接下來的一輪洗牌中獲得的利益比例。”
“當(dāng)然，這次會議僅限于尋找黃金眼之前的收益分配，在那之后，我們會進行第二輪劃分?！?p> “怎么樣，”曼達希迪抬頭看向眾人，“有什么問題嗎？”
“我提一個……”紅眼緩緩舉手，顯得相當(dāng)漫不經(jīng)心，不過他問出來的問題就沒有那么簡單了，“我們怎么才能知道每個人身后的支持者是誰呢？換句話說，每個人究竟代表了哪個神靈或者魔神的利益，這些事情我們得弄清楚吧？”
“你不可能知道?！甭_希迪直截了當(dāng)?shù)卮驍嗔怂耐?，“沒人會知道其他人代表著誰。誠然，想要在分蛋糕的時候分到更多的分量，最簡單的就是干掉其他粉蛋糕的人，但是別忘了，另一種獲得更多蛋糕的方式是把這塊蛋糕做得大一些，保證每個人都可以拿到更多?！?p> “我不介意你們使用第一種辦法，”曼達希迪的雙眼逐漸變得血紅，“但是你們最好使用第二種方法。并且最重要的是，在試圖使用第一種方法的時候千萬不要被我察覺，否則你們的生命可不會有任何保障！”
無人應(yīng)聲，哪怕是膽大包天的狼人也絲毫不敢有所動作，生怕激怒了面前這個瘟神從而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就在剛剛，他們可是親眼目睹了這個法師把兩個百人隊打得抱頭鼠竄，那些威力巨大又無需吟唱的毀滅系魔法把他徹底變成了一座法術(shù)炮臺，從近到遠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覆蓋，徹徹底底擊潰了帝國軍團的戰(zhàn)意。最后，他亮出了帝國的赦免文件，給了剩下的兩名百夫長一個臺階，他們立刻率領(lǐng)自己的部下抱頭鼠竄一般離開。
“看來是沒有意見了，很好。”曼達希迪冷哼一聲，繼續(xù)道，“那么接下來，第二件事是關(guān)于那口大黑鍋的。”
“啪”！
一大排文件還有各種形狀不一的記錄水晶被他從異空間里扔了出來，瞬間就滾滿了桌面。眾人遲疑了一下，這才在他的示意下拿起文件或者水晶，開始觀看起來。
不一會……
“開什么玩笑！”
博格最先暴起，手一甩，可憐的文件被狠狠砸在桌子上，一雙銅鈴巨眼立即瞪向了歐文：“你們教廷想干什么？直接把問罪文件發(fā)到這條船上來？這是要出爾反爾，還是干脆就在這里把我們拿下??？”
歐文面色難看地張張嘴，卻又在眾人的目光中無力地閉上，他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搖頭做不出任何動作。
“別太焦急，博格，這不是歐文的問題?！甭_希迪率先開口解圍，盡管他本人也對教廷這種惡心人的做法感到憤怒，但是他了解情況以后明白這種事情真不是一個小小的圣騎士隊長能解決的。
“這件事情已經(jīng)涉及到了教廷內(nèi)部的派系斗爭，”曼達希迪沉聲說道，“現(xiàn)任教皇以及教廷守護還有大圖書館管理員三人是同一年加入教廷的好兄弟，在他們活著的時候，教廷的內(nèi)部自然是相當(dāng)團結(jié)。然而教皇身染沉疴命不久矣，守護與管理員也年事已高，眼看掌握了教廷最高權(quán)力的三駕馬車都要換人，什么牛鬼蛇神貓三狗四都想?yún)⒑弦荒_，來爭取他們平時根本不敢正視的桂冠。”
歐文突然開口，面色平靜卻聲音嘶啞，看得出他經(jīng)歷了一番心里斗爭才把自己了解到的、正常情況下絕不可以公之于眾的齷齪坦白出來：“頭兒說的對，雖然大黎塞留紅衣主教已經(jīng)被指定為下一任教皇，但是小黎塞留紅衣主教仍然集合起了相當(dāng)可觀的力量來對付他的兄長。我作為黃金騎士團的隊長，自然要對正統(tǒng)的教皇繼承人負責(zé)。然而，從政治手腕與軍事能力上來說，小黎塞留大人實在是占據(jù)了絕對的上風(fēng)，并且為了爭奪教皇的位子，所以……”
“所以，”博格狠狠地一咬牙，“凡是他的哥哥支持的，這家伙就一定要反對，甚至不惜使用這種下賤手段？”
“沒錯。”回答的人變成了曼達希迪，“而且不得不說，這一招簡直太過毒辣，直接打在了我們所有人的軟肋上，哪怕赦免令也只是皇家的赦免令，世俗之物是影響不了神圣命令的。